週六專欄【電影不欣賞】
白宮女裝社老闆李素珠抽屜裡的幾把剪刀,伴隨了她20年,縫製過無數衣裳。長年反覆打磨刀面,利剪由長變短,銳度絲毫不減,就像如今台灣已有不計其數的品牌成衣,李素珠的客戶們仍需要她親為自己製作世上獨有的服裝,一代接著一代。
「我的客戶,從年輕就請我做衣服,現在都有年紀了。他們跟我說,如果你不做,我們還能找誰做衣服?」
1950年出生的李素珠說,做訂製服的師傅愈來愈少了,就她這個年紀而言,還守在布尺、剪刀、針線邊的製衣師,可能只剩下個位數。
而她,不僅閱遍台灣的服飾發展,也經驗過幾部電影、電視裡的衣裝製作。如果戲裡戲外各是一個世界,在影劇圈外,李素珠是時尚潮流的實踐者,在影劇創作中,她是藉著戲服反向證陳時代的精神──儘管在電影製作上,她只是其中一枚螺絲釘,而電影片尾滾動的工作人員名單,也常遺漏她。對此,李素珠並沒有太大的意見,反倒坦言自己收到劇組送來的海報或成果,都未好好保存,連自己做過哪些電影的戲服都不太記得。她說,那個時代,人們不會特別注重服裝設計是誰、服裝製作是誰,而她自己也只在乎自己做的衣服有沒有把「精神」做出來,「電影就是,我們看到那個人穿的衣服,就會知道,對,那就是我。」
這是那個年僅23歲就擁有一間屬於自己女裝店的職人自信;但這也是那個14歲就無法上學、只能做學徒的女孩,無從預料的未來。
李素珠出生在嘉義朴子。當時的台灣猶在戰後重建、政權轉換之際,每個人都設法生存,家貧的李素珠父母不得不帶著兩個女兒前往「後山」,找出自己的活路,此時她還不到5歲。
比起西部平原早早開發,花東縱谷此時還是一片荒土,李家所居的台東市區內,磚瓦屋房寥寥可數,就連鐵皮屋都是少數,一眼望去幾乎都是茅草屋。「那時真的很落魄,下雨淹水的時候,我們要一個架著一個,跑到茅草屋上面避難。」李素珠回憶當時水淹到高處,鍋碗瓢盆也都飄走的情景。
即使生活不算富裕,她也能找到自己的快樂──像是瞞著父母偷偷看著漫畫《諸葛四郎》(1958),與鄰居孩子玩著娃娃,並將撿來的碎布做成衣服,讓娃娃換裝。這便是李素珠做衣服的開始。
「我也有看電影,當時家裡沒有電視,沒什麼娛樂,只有電影。」如同那個時代的台灣人,李素珠印象最深的電影,也是《梁山伯與祝英台》(李翰祥,1963),為娃娃做衣服時也喜歡古裝的模樣。
漫畫是她的想像來源,電影則是她靈感的投射。日後開始學做衣服、上台北後,她才有機會看更多電影,直言歐美電影較令她著迷,只覺影中人的裝扮美麗無比,且影響她至今。例如奧黛麗.赫本(Audrey Hepburn)在《羅馬假期》(Roman Holiday, 1953)中的衣裝,到現在她都還會做給客人穿。
「服裝的流行雖然是一個時期又一個時期,有的時候也會復古。」李素珠解釋,除了奧黛麗.赫本的穿著外,波希米亞風也時常回歸流行之列,「要不然,這個世界的設計師哪能有那麼多靈感?」而行業間還流行一個「江湖傳說」:景氣好的時候,服裝設計都做長裙、長褲,景氣不好的時候,設計出來的都是短裙短褲,「這不知道是電影界還是服裝界的說法,但我們服裝市場,大致上就是跟著這個擺盪。」
李家的家境也是在好與壞,貧與富之間擺盪。最初因為人生地不熟,李父只能做點小生意安頓家人,但隨著社會發展,茅草屋和鐵皮屋漸漸被淘汰,當人們開始蓋起一、兩層樓高的水泥樓房時,李父看到賺錢的機會──他收購這些棄置的鐵皮、鋼筋、銅鐵,再用卡車運送到高雄的唐榮鋼鐵廠。每當父親載運貨物到高雄時,李素珠就得負責顧店,等著人拿「破銅爛鐵」來賣。當時年僅7、8歲的李素珠,就已學會看磅秤,她們家的家境也因此好轉。當她提到當時人們撿拾「破銅爛鐵」的景貌,實與她日後製作戲服的《搭錯車》(虞戡平,1983)有些許雷同──孫越飾演的聾啞養父,便是拾荒者,靠著酒瓶和破銅爛鐵,將劉瑞琪飾演的歌手女兒養大。
有別於其他電影戲服主要依靠電影公司既有的服裝間,只有缺少的樣式才委外製作,《搭錯車》的戲服則是每一套都是訂做,尤其女主角於功成名就後的衣裝,刻意亮麗。但李素珠坦言,自己並沒有特別喜歡為《搭錯車》做的服裝,因為舞台裝樣式花俏,比較沒有展示精緻手工的機會。
相對的,《玉卿嫂》(張毅,1984)、《桂花巷》(陳坤厚,1987)是讓她相當有成就感的電影。尤其《桂花巷》的戲服品質比較精緻,除了女主角陸小芬外,戲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穿著,都出自李素珠之手,對她來說,挑戰性高,自然成就感也強。
1987年上映的《桂花巷》時代跨度很大,從清領、日治到戰後國民政府接管。原作者蕭麗紅是嘉義布袋人,與李素珠算是不近不遠的同鄉,然而,故事開始的時代,李素珠並未經歷,因此,在接獲製作戲服的任務後,她必須要到圖書館查找資料,才能做出符合那個時代的戲服。
《桂花巷》是反思傳統父權社會中女子的能動性的作品。劇中女主角高剔紅出生貧苦,後嫁入有錢人家庭,喪偶後依附兒子,最終獨留一人。
與高剔紅相比,出生戰後的李素珠顯得幸運,儘管她的家庭也是由窮轉富,但後又因父親替人作保負債,一切財富在一夕之間全部失去,全家人不得不收拾行囊返回嘉義。因家道中落,考上台東女中初中部的李素珠,被迫中斷學業。
「那個時代都是重男輕女嘛,我爸爸就說,女生不要讀書了,因為沒有那麼多錢讓小孩讀書。」在訪談間,強調考進台東女中就如在台北上北一女一樣難的李素珠,對於父親的決定並無怨懟,只是想著:「沒有書讀,該怎麼辦?」
儘管所處時代仍屬保守,但當時年僅14歲的李素珠卻也懂得找一條自己願意投入的路走,人生也由自己掌握。想到自己從小就喜歡幫娃娃做衣服,根本無需多念,決定選擇做衣服這項能培養一技之長的工作。於是,李素珠先在補習班花上6個月學習基礎,在嘉義市區一家名為「白梅」的服裝店,跟「上海師傅」學習畫板、車縫、電熨等技術。當時服裝製作技法有三類,分別為文化式、登麗美式與上海式,而她口中的「上海師傅」非指上海人,而是其風格技術屬於「上海式」。
這個本應上學的女孩當時每天的生活,就是一早到市場幫忙家務、賣水果,9點再去當學徒。如此,也度過了3年6個月的時間,才終於出師。「那個時代的服裝店還沒有電熨斗,熨斗的熱度要靠木炭。」李素珠回憶自己當學徒之時,必須顧好木炭,讓它保持始終有火、溫度差不多的狀態,否則會被「敲頭」。但她非常愛漂亮,總愛穿著白色百褶裙去工作,每天都會將白裙子弄髒。師傅時常勸告:「可不可以穿黑裙子,不要穿白裙?」而李素珠還是堅持自己的衣著,「心想我就愛漂亮啊,我回去再洗就好。」
李素珠認為,「喜歡美的事物」這件事對她來說很重要,「如此才會有靈感,設計出美麗的服裝。」儘管她的技術受到肯定,已有人請她做衣服,還有布店老闆願以高薪聘請她,但她只覺得自己技術和眼界還是不足,堅持北上。
「我想到台北,繼續學,學更好的手藝。」李素珠認為,「在台北才有機會。」
當時李素珠才17歲,與美髮師朋友一起拎著皮箱,從嘉義搭8個小時的普通車,初到台北這個繁華陌生之地,令她非常緊張,因為,曾有人提醒她:下了月台如果有人稱要幫忙找工作,不要搭話,因為那都是壞人。幸好她有伴,搭公車去親友家借住一個星期找工作,找到一家服裝店當師傅,半工半讀,補足學歷。
她到台北不久,台灣電視台開播,看到電視上的人們穿著漂亮的服裝,又認為自己應該學到更好的東西,便開始訂閱雜誌,大量汲取國外的服裝資訊。「那時只有日本雜誌,沒有歐美雜誌,一直到大約1985年之後,國外服裝時尚資訊愈來愈多,我才開始看服裝秀,從服裝秀找到新的靈感。」
李素珠的店裡一角,堆疊著多本長年收集的服裝雜誌,內裡都有夾便利貼,清楚的翻閱痕跡。這家名為白宮女裝社的服裝店,是1973年,即李素珠滿23歲時獨自成立。
「當時想店名想很久,後來算了,就取一個不一樣、讓大家記得起來的名字。既然師傅的店叫『白梅』,那我就把店名取為『白宮』吧!」她笑了笑:「那時沒有版權的觀念,也不知道可不可以。」
白宮女裝社原本地處羅斯福路,5年後搬至和平東路、古亭附近,但無論如何遷移,成立至今,也已過50年,見證半個世紀的潮來潮去,星起星落,感觸甚深。
與影劇圈結緣,是因為服裝設計師徐莉玲牽線,但最根本的原因還是這個在羅斯福路上的小店──就在徐莉玲家附近,經過白宮女裝社看到展示的衣服印象深刻,具有設計專業但不會製作的她,便找李素珠合作。「她接單,再把單交給我,」她說,單愈接愈多,也接了服裝秀的案子,人脈愈來愈廣,甚至擴至影劇界,當時如果有做衣服的需要,都會有人推薦「白宮」。
「當時我也沒有多想,他們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她解釋,過去拍電影沒什麼經費,是服裝間購置的衣物不足,才需要人做,而她往往不會過問,只需要知道需求是什麼,好讓她能有個方向。舉例來說,如果劇組希望有改良式旗袍,要先說明場景或劇情為何,可能需要什麼顏色、何種質感之類,再交由她去發想、完成。
《桂花巷》就是一部需要大量製作戲服的電影,李素珠接下這個工作時,已經累積不少電影戲服製作的經驗了,知道除了導演與劇組提供的背景與需求外,她還必須得確定:有哪些演員、哪些年齡層、性別需要服裝,服裝是什麼年代?「現在時代不同,都直接跟服飾廠商談合作,像是廣告,過去比較常有做戲服的機會。然而,為電影量身訂做的戲服,成本比較高,會占去不小預算,可是用租的戲服可能不好看,也不符合需求。」有些很講究的導演願意在服裝部分投入成本,也因為信任她,才長期合作。
除了《桂花巷》導演陳坤厚,侯孝賢也是很常找李素珠做戲服的導演,「因為他很重視服裝,很敢要求,也很會講。」李素珠憶及,這兩位導演都會將白宮女裝社或她的名字打在片尾工作人員名單,而當時負責與她溝通的都是副導演許淑真──儘管都是口頭描述,但她們會一起去找布料、找圖跟資料。「我要看到當時的衣服,才畫得出圖。只憑想像,會有點天馬行空,會不符合那個時代的衣服樣式。」
我們不免好奇發問:會不會有可能做好後,卻不是電影需要的衣服?
「不可能。」李素珠立刻回應:這不是開玩笑的,就連一件衣服都不能夠不符合需求,不然就不夠專業了。她再次強調不會有這種事發生,「因為需要做出什麼樣的服裝,我們都有默契。」或許這就是電影公司之所以找她做衣服的原因──她知道怎麼做衣服,也懂得如何讓衣服為電影加分。
「穿衣服在身上,是要加分,不是減分。」李素珠表示,現在設計師很多,很多人也會做衣服,但,「你是不是把那個衣服的精神做出來,才是重要的。」她進一步解釋,為什麼一件衣服20萬、30萬都有人買?正因為穿起來有那個精神,也能穿出自己的品味。
而做衣服是需要有一點天賦的。李素珠說,這種天賦,會幫助你的眼睛看到衣服的那道光。
李素珠的「天賦」讓她事業有成。大約1985年到千禧年之間,是她工作的高峰,包含胡茵夢,以及張艾嘉主演、監製的幾部電影,都請她幫忙。提及張艾嘉,李素珠不免稱讚她是個尊重專業的人,不僅電影需求,連自己要穿的衣服都交由李素珠打點。「明星演員找我做,電影公司也找我做,他們都是聽人家介紹,知道我做得很專業,也很照顧我。有些人就變成好朋友了。」
李素珠熱愛著服裝秀──自90年代起,她會專程飛香港、義大利等地觀看服裝秀,或是去紐約、東京等城市,住在五星級飯店,觀看來往人們的衣著,而那些大衣、長靴總令她讚嘆不已。「我以前常去香港彌敦道,在半島酒店吃下午茶,看打扮時尚的電影明星穿什麼,現在最流行的款式是什麼。」她感嘆說道:可惜香港已經變色。
「不像台灣,大部分的人冬天都只穿羽絨衣就算了。」過去,只要是金馬獎或亞太影展,影星們都會訂製禮服。在還有亞太影展的年代,出團工作都是中影負責,而中影有時候會將禮服交給徐莉玲與李素珠負責設計製作。如今,典禮禮服和戲服一樣,都是找贊助廠商,在她眼裡,現在像典禮這類重要場合,著裝也不再隆重,而是更講求個人風格、隨心所欲。
而她確實也曾在90年代供稿給《聯合報》。彼時有個服裝專欄,她就要把自己做的衣服穿在模特兒身上,拍照、寫字,再寄給報社。只是這些剪報也沒有認真留下來。她似乎不會執著於既有成果,始終是往前、向外追尋,像是一個眼睛心靈始終無法被填滿的大胃王,始終在搜索著「美麗」。像是提到頒獎典禮,她就以「豐盛的視覺饗宴」來描述美國奧斯卡金像獎給予她的滿足感。
「我是看衣服的精神。」不論在國內或國外,她都會去逛精品店,只為了「訓練眼睛」。
「我要讓自己一直保持在看美好東西的狀態。」
訪談中,李素珠不斷強調自己「喜歡美的東西」,正因為愛美,才會有把衣服做好、做美的靈感。甚至在訪談這天,因為要拍照,她便考慮自己要穿什麼比較適宜,還細心顧及店面的光線環境,多準備幾件衣服讓攝影師選擇。
李素珠的衣服都是自己設計,從不穿外面買的──不僅做衣服給自己穿,而且每天都要穿得不一樣。李素珠表示,過去沒有成衣的時代,過年的衣服都要訂做,而且4個月前就要預訂,否則趕不上時間,「早期的客戶會自己買布、帶布來,我們就幫他設計、幫他做。」
或許營業超過半個世紀,李素珠信口捻來就是台灣服飾史。她道,台灣直到80、90年代才有進口布料,在此之前,她都得自己到香港帶布料回台灣。「台灣也有自產的布料,但花色一般,沒有那麼特殊。」李素珠對於布料的品質樣式與美麗與否很要求,直到現在仍首選使用義大利、法國的進口布料,寧可自己飛香港、日本買布,好做出滿意的衣裝。直到90年代,台灣有進口貿易公司進口布料,李素珠會挑知名品牌布料,讓客戶選擇。
無論客戶自帶布料,或是向她說想要的款式,李素珠都會根據他們的需求,設計製作衣服。至今,工作桌上仍是一本厚厚的客戶資料本,上頭載明客戶的身材尺寸,也有服裝樣式的草圖。「我們都是客製、訂製的,不是設計一件可以賣很多件那種。」這意味著每件衣服都獨一無二,無法複製,但也十分費時。
「我靠的,只有自己的手工技術,」李素珠如此強調。90年代開始,是手工製衣獲利最多的時候,這時除了工錢外,還可以多賺布料錢,不像過去只有工錢可賺。話鋒一轉,她又道:「早期雖然只賺工錢,但以那個時代來說,我們一個月可以賺5,000,也算不錯了,公教人員薪水也才2、3,000。」
隨著台灣經濟與製造業發展,在80年代就有成衣業,人們添衣,無需單靠訂做。李素珠仍然堅持手工訂做,但好友徐莉玲想要投入成衣業,她雖不願合資參與,仍出勞力相助,「我就說你去開你的店,我幫你做,我拿工資就好。」徐莉玲的服裝店一家一家開,兩個人配合設計、製作,幸好當時店裡師傅夠多,但也很忙碌。
不願投入成衣業,或許還有一個理由,便是她的客戶不少,而且也時常來找李素珠做衣服。談起自己的明星、名媛客戶,就像聊到老朋友一樣熟稔,而這些客戶的信任,也讓她有不小的成就感。像曾經有個航空公司祕書是她的客戶,便曾帶著美國環球小姐來她店裡治裝,而包含巴拉圭、巴拿馬駐台大使夫人在內的外交官夫人,也是她的客戶。
但這也是因為李素珠對自己有要求。在經營白宮女裝社的忙碌工作之餘,她還在42歲那年赴日學習,學製圖,也學設計。想趁空下來的時間,更加投入在「興趣」裡,精進自己。
日本老師很吃驚:「你還需要學?」「我袖子做得不夠完美啊。」她對自己不夠滿意,也總覺得自己的作品不夠完美,雖說技術要靠經驗累積,但如何累積經驗也很重要。雖說如此,她對自己做的改良式旗袍還是頗為自豪,因為一開始是向上海師傅學傳統旗袍的基礎,後來則為胡茵夢量身打造改良式旗袍而蔚為流行,她的技巧更加精進,在教學相長下,她也不吝將自己所學分享給老師同學們。
這三年的充電,對中學輟學開始做衣服,忙碌一輩子沒有休息的李素珠而言,是重要的停頓。20年前,她曾夢想自己退休時可以到英國參加國標舞比賽,認為60歲再追求夢想也不遲;50歲,事業最高峰時,也想著哪天退休後,要開工作室教學。因為很多師傅都走掉了,做衣服的技術就這樣流失了,她便想著,就算年紀大了,也要教下一代如何打版──儘管現在有學校教學,但有些審美觀與技術,學校教不來,心想若遇有心人想學,還是樂於傳授手藝。
但她原本的夢想與退休規畫,因62歲那年罹患癌症而改變。原本很愛漂亮,身材始終維持在48公斤、胖一點就開始緊張的她,這時才自覺太瘦了,沒有抗癌的本錢,才改變想法。
「其實我工作時間很長,從來不休息的。」李素珠連懷孕期間都在工作。她曾在即將臨盆之際,因為替華視《劉文正時間》做衣服,得挺著大肚子蹲下去丈量劉文正的褲長。個子高的劉文正當時很擔心,頻頻提醒身矮的李素珠要小心:「你這樣有沒有問題?」而她也不斷保證:「可以可以,我沒問題。」
這個經驗,李素珠前前後後提了兩次,或是對曾是工作狂的自己而言,刻骨銘心,然如今,抗癌有成,規律健身的她,在意的卻也不只是美麗肉身,而是因病受到高人啟發,因而走上潛心學佛的道路。
「其實,我對自己工作順遂、有貴人相助,很感恩。」她說,那是因為她肯做,而別人也相信她,因緣俱足之下,又處在過去那樣的時代,成就了她。年過70的今日,她認為餘生應該要貢獻社會,才是最重要的。因此與幾位朋友成立了中華瑪倉和平協會,從事公益關懷弱勢。
即使她的行程被健身、學佛修行、公益填滿,有空時,早上還是到自己的店,跟客人聊聊天喝喝咖啡,宛如半退休狀態,但她還是無法完全放手,仍然會替老客戶做衣服,「我這是做健康的,不是為了錢,這是我的興趣,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在初次訪談時,我們詢問她何以走入這一行:是喜歡做衣服嗎?
「喜歡、非常喜歡,我喜歡做衣服。」李素珠變換語氣回應,而「興趣」兩個字,也不時浮現在話語之中。
「這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工作,唯一的職業。」
※本文亦刊載於《Fa電影欣賞》第199期
電影從一道光束開始,映照出時代與生命的光輝與陰霾。無論光影或暗影,都讓世界與人產生共震與共鳴。然而,一部電影不只是一則文本,電影內外所含括的,除了自我經驗的投射外,更附帶著社會、文化與歷史的記載軌跡;於是,電影其實不該只是被欣賞,要探究電影之中更深刻的意義,就從「不只是欣賞」電影開始。
本專欄與「全國最悠久的電影雜誌」《Fa電影欣賞》合作,由國家影視聽中心獨家授權刊載,文章以觀點、論述、檔案、歷史、展示為經緯,陳述電影文化及電影史多樣性的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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