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執法兩岸爭執不下,中國海警越界恐成常態
2月14日中午,一艘無船名號、無船籍港、無船舶證書的中國違法「三無漁船」闖入金門縣「禁止、限制水域」,並在我方海巡署追緝期間翻覆,釀成2死意外。兩岸船隻在金門─廈門海域中線活動、不時越界,曾是這片海洋上的常態,但本次意外引發的政治衝突前所未見。
案發後,中國國台辦宣告不承認我方海域的合法性,中國海警船為此加強出海頻率,中國官媒也大動作公布海警巡邏影片。如今「翻船」的責任歸屬已成兩岸熱議話題,也在國內掀起執政黨、在野黨間論戰。
當台灣本島對這場國安危機爭論不休,《報導者》實際踏上金門,卻發現多數居民態度冷靜。我們採訪地方議員、金門大學教授、分屬三個世代且政治立場相異的金門居民,分析他們口中「最安全的前線」如何形成?如何繼續維持?
金門縣內12座島嶼正好位於中國福建省九龍江出海口,緊鄰廈門市為首的多個海運航道,雙方漁場甚至互相重疊,兩岸船隻長年圍繞著「中線」互動,根據海巡署在3月4日赴立法院報告,每日皆有15~17起取締事件。
本案3天後(2月17日),中方一反過往低調態度,中國國台辦先是大動作召開記者會回應「根本不存在所謂『禁止、限制水域』一說」,中國海警局隔天宣布將在金廈海域進行「常態性執法行動」,19日隨即登上一艘金門觀光船臨檢。25日中方再派出4艘艦艇越過金廈中線,中國海警局同步在微博上傳航行影片,並把金門島、台灣海巡艇拍入畫面中,大打輿論戰。
中華戰略前瞻協會研究員揭仲指出,中方破壞舊有默契,並派遣海警船進入金門禁限制水域的目標是「建立執法事實」,並藉此支撐其對金門諸島的主權訴求,此作法常見於釣魚台、南海等中國與鄰國的爭議地帶,目前仍無法排除中方執法船艦未來以「護漁」為由,常態進入金門海域的可能性。
金廈海域面臨近年最嚴重的政治風波,不只台灣媒體關注此事,《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美聯社》(Associated Press)、《自由亞洲電台》(RFA)、《德國之聲》(DW)、《英國廣播公司》(BBC)、日本《朝日新聞》皆派員赴金門採訪。然而《報導者》抵達金門,卻發現在地居民多冷靜以對,受訪者之一、金門觀光特產協會理事長李鍾靈甚至反問我們:
「我真的很好奇,為什麼突然這麼多記者來金門?有這麼嚴重嗎?」
李鍾靈在金門最繁華的街道上有多家店面,牛排、雞排、手搖杯,只要能賣給遊客的行業,他都參與。這是金門居民的普遍選擇,除了報考公職或擠進金門酒廠任職,觀光與服務業是當地人賴以維生的經濟支柱。
「金門是島國中的外島,一切都要自力更生。」
金門與台灣島相隔約200公里,與廈門的最短距離卻不到10公里,單趟航程只需30分鐘,站在海邊抬起頭,兩岸便能隔海對望。如同台灣島上緊鄰台北市、台中市等都會區的衛星鄉鎮常面臨城鄉差距,金門也自然走得離廈門更近一些,並將廈門視為比較對象。
金門縣設籍人口約14萬,常駐人口僅50,000餘;COVID-19疫情爆發前,2019年全境旅客數達240萬,其中近半來自中國。疫情間各國停止往來,金門旅客數雪崩式下滑,後一度依靠「振興國旅」政策吸引連兩年超過130萬國內旅客,但今年(2024)跨國旅遊回溫,金門1至2月的同期造訪人數再度跌落3成。
國旅衰退衍生的虧損,讓不少金門居民選擇對本事件沉默回應,害怕阻礙「小三通」雙向復航,李鍾靈即是深受影響的其中一人。他說:「現在小三通只有單向,就是我們的人過去(廈門)消費,繁榮他們的經濟,每天把錢送去人家。」
《報導者》進一步走訪金門多個漁港,現場接觸當地漁民,數人皆閉口不願多談,當我們詢問「是否在海上見過中國漁船?」一位中年漁民更收起笑容強硬回應:「沒遇過!」金門縣議員董森堡出身魚商世家,他無奈表示,這些冷淡反應皆在意料之中。
政治面與廈門相左,經濟上卻得仰賴廈門謀生,成為金門居民和台灣本島輿論的主要差異。以本次翻船事件為例,董森堡分析:
「因為捕撈量有限,大陸漁船越界等同搶奪金門漁民的資源,所以漁民普遍支持海巡執法;但金門漁民捕到的漁獲,通常又銷往大陸地區,他們當然得保持低調。」
春、冬之際是金門主要漁種「黃魚」產季,即使金門區漁會理事長陳水義在2月17日、26日兩度呼籲漁民注意安全,仍阻擋不了漁民出海。於是陳水義在2月底後便不再向媒體露面,《報導者》透過其親屬聯繫,他也拒絕受訪。
至於發生海難的中國漁船究竟為何越界?一位不願具名的金門大學國際暨大陸事務學系教師質疑,「來釣魚何必裝2具引擎?是否有可能走私毒品、肉類、槍枝?」他強調,金門民眾需要海巡保障。
另一位熟悉漁民生態的在地人士則透露,台灣海巡、中國海警現在都加強執法,「被保護的是漁民,最怕的也是漁民」,因為部分有心人士長期在中線附近進行地下交易,黃魚正是熱門商品,賣給中國海產商的價差可高達上萬元。
金廈兩岸的走私行為自1990年代開始,這些設備簡易,無船名號、無船籍港、無船舶證書,難以管制的「三無」船隻對中國同樣是棘手問題。由於三無船隻屢傳意外,常耗費大量警力救援,廣東省珠海市公安局、海警局日前也發布通告,明令三無船隻禁止離港,違反規定者將一律取締並銷毀。
至於2月19日下午,6名中國海警登上我方的觀光船「初日號」臨檢,創下兩岸停火後首例一事,董森堡判斷,該次臨檢的宣誓意味濃厚,畢竟中方也得回應內部民意,而事發後船公司也不對此事作任何表態。「這裡是兩岸的交會點,存在地理和歷史的特殊性,」董森堡說,這些在地人才熟知的金、台差異,經常讓台灣本島「看不懂金門」。
董森堡口中的「歷史特殊性」在多數台灣人腦海裡,只有金門曾身為「戰地」的模糊印象。事實上,金門、連江兩縣在1949年兩岸分治之前,幾乎和台灣本島毫無淵源,它們從未被任何西方政權殖民,僅在中日戰爭期間被日本占領8年,幾個世紀以來,皆屬於廈門文化圈一環。
「在這座島上,還有不少老一輩認為自己有別於台灣、中共兩岸,夾在中間的金門居民才是正統『中華』繼承人。」
在地文史工作者洪篤欽說,國立金門大學校門口立著一塊「壽與國同」紀念碑,便是金門和台灣本島存在認同差異的最佳證明。
隨兩岸關係在90年代和緩,金門被迫承擔的戰地任務逐漸淡化,曾經的10萬駐軍只剩3千人;也由於軍事科技發展,飛彈等新武器取代了射程有限的傳統火炮,加上當代中國的戰機、軍艦數量遠高於往昔,若中國有意染指台灣,已不必再把金門視為橋頭堡。許多地方人士都向《報導者》形容,金門宛如最安全的前線。
「我猜解放軍要入侵台灣,直接繞過金門就好,對岸沒那麼笨,要打台灣還先打金門警告全世界。」洪篤欽雖對中國抱持戒心,卻同樣不擔心金門再次成為戰地。他年輕時曾赴台灣生活,回到金門經營民宿後,每天看著船舶航線圖追蹤中國海警船足跡,並記錄大量從廈門漂流而來的海洋垃圾。
這些灰色地帶衝突,比戰爭更令洪篤欽煩惱,他在訪談間多次以「香港」類比金門,擔心金門過度仰賴廈門,將如同香港漸失主權。李鍾靈等多位金門居民也同樣提起香港,然而,他們口中的香港是緊鄰廣東省、充滿人口紅利與商業機會的應許之地。
即使想法天差地遠,兩方仍一致認同,金門是中華民國台灣的邊疆地帶,是塊被遺忘的土地。
與廈門距離近,讓多數金門居民對兩岸關係樂觀,卻是洪篤欽與另一批金門青年的焦慮來源。未滿40歲的民宿業者王苓、洪亭棣曾經營社區據點「後浦泡茶間」,吸引不少在地青年聚集。當時眾人常在店裡談論公共事務,支持當地文資保存與環境運動,還在傳統老街掛上巨幅彩虹旗聲援同志婚姻。他們試圖在戰地記憶之外,描繪出「當代金門」的多元面貌。
王苓目前返鄉已10年、洪亭棣則是7年,他們因關注文史議題成為朋友,並同樣體驗過自己與金門、台灣兩岸之間的雙重疏離。
第一次衝擊來自赴台讀大學時,王苓總感覺自己在台灣本島被「隔絕在外」,同儕對金門過度陌生,她也無法輕易解釋何謂金門,「反而是我回到故鄉後,花了許多時間重新理解這座島嶼,才建立起認同,」在這之前「別人認不得我,我也認不得自己」。
王苓舉例,她日前協助一外國記者赴金門採訪,親眼看見該記者被地方人士質疑:
「他問對方如何看待台海局勢,結果被回嗆『這裡是福建省』。」
洪亭棣的經驗則是返回金門後。洪亭棣為「解嚴後」世代,幼時未在金門長居的他隱約感覺到,「長輩和我的認同好像有點不一樣?」接著洪亭棣逐漸發現,他和親戚雖然都自詡為金門子弟,但「在金門之外,更上層的認同,就分為台灣或大中華主義」,當他意識到自己更傾向於台灣時,便成了故鄉的異鄉人。
面對這份矛盾,洪亭棣選擇從歷史角度追尋,並以「閩南文化」囊括中國大陸沿海至金門、台灣之間的共同特色,試圖建立起不以政權為主的新認同。
在金城老街上經營酒莊的業者羅沐高年逾40歲,正好經歷兩岸最封閉與最開放的兩個年代,他用一句話總結對故鄉的心情:
「我很喜歡金門,也很想逃離它。」
這份矛盾包含經濟壓力,也參雜對故鄉發展的失望。羅沐高還記得兒時受軍訓教育,成年後在金門一度苦無出路,又親眼見證對岸廈門迅速築起高樓的焦慮感。
成年的羅沐高正好遇上小三通開放,彼時廈門物價相對低廉,走在路上「還有一點異國風情」都深深吸引著他。大約每個半月一次,羅沐高會和朋友相約赴廈門唱歌、按摩,睡一覺再起床吃大餐,最後搭下午航班回金門,「就像你們本島人放假會去台北玩。」
「兩岸的碼頭外面都有『水貨』買家和賣家,只要幫忙提貨過海關,簡單幾條菸或幾罐酒,船票就賺回來了,運氣好甚至還有閒錢,」羅沐高說,這種生活模式完全無涉政治,玩樂歸玩樂,賺錢歸賺錢,他還在對岸買了房產,從遊客晉身投資客。
羅沐高至今只為求學和服役在台灣本島住過2年,對他來說,廈門只是剛好位在金門隔壁的大都會,並不排斥在那長期生活,「如果年輕時不是為了趕快賺錢,可以在台灣多待幾年的話,我看待兩岸的立場可能也會不同吧。」而疫情兩岸斷航期間,羅沐高甚至一度失落,因為假日被關在島上,沒地方可逛。
王苓、洪亭棣兩人也不諱言,過去常和親友搭乘小三通享受廈門低物價、高發展的消遣。王苓會去廈門美術館觀展,還在當地影展結識有共同興趣的友人,「中午去她家拿網拍,吃個飯,下午再回金門。」
「但現在我已經不敢搭(小三通)了,」王苓說,兩岸議題是他們在金門始終無法觸碰的禁地,她常接受媒體採訪、暢談社區理念,並對當今中國抱持疑慮。洪亭棣則形容,每次聊起兩岸,「我們就像古代的地下教會,」很難公開被討論,聲音非常微小。
「多數人就是支持維持現狀,被動接受現實。」洪亭棣眼中如此,王苓也坦承:「緊張久了好像也就這樣,最近與2019年相比,我沒有那麼緊張,可能已經習慣這種狀態了吧。」
令兩人意外的是,翻船事件不只久違地讓金廈海域成為國際焦點,他們更發現──過去想像中的「同溫層」其實在兩岸議題上充滿歧見,尤其「能否相信中國仍是可正常互動的對象?」洪亭棣沒有答案,只是淡淡回應:「你去問不同的年輕人,會得到不同的論點。」
至於近日事件是否對羅沐高的生意、生活造成影響?他想破了頭,唯一的答案是:每年農曆3月23日舉辦的「媽祖海上巡安」,今年取消了。
金門天后宮已有300年歷史,近年開始的「海上巡安」則由超過30艘漁船載著媽祖金身繞行金門海域一圈,航線正好緊鄰「禁止、限制水域」邊緣。如今活動雖取消,但從這場宗教儀式仍可見,圍繞「金廈中線」的互動不只衝突,還有合作。
去年夏天,金門縣水產試驗所和廈門市海洋發展局「聯合放流魚苗」,這項保育活動自2015年起舉辦,雙方船隻在活動當天齊聚「中線」兩側,副縣長李文良與廈門官方代表站在彼此的船艦上隔海握手,互贈禮品,再沿著彼此的水域邊界流放魚苗,共計35萬尾。
身為海洋學者,高瑞新眼中的金廈海域面臨非法捕撈、非法抽砂、漁業資源耗竭、海漂垃圾等環境破壞,急需以「海洋空間規劃」進行全盤管理;但金門和中國廈門市、泉州市、漳州市共享九龍江出海口,必須以跨域思維整治,「像海洋垃圾有9成都從大陸漂來,金門只能被迫合作,」這是他目前無法解決的困境。
即便如此,高瑞新仍期待民間的環保與學術交流成為兩岸政治僵局破口,「只要這種合作繼續,就能象徵中線依舊存在。」
近期赴台灣本島舉辦金門大學的招生說明會時,不乏有家長詢問高瑞新:「金門現在安全嗎?」他預測本次事件將逐漸平息,目前尚無立即風險。高瑞新也透露,案發後兩岸執法單位仍有日常勤務須協調,私下「熱線」從未中斷。
從事教職之前,高瑞新曾在高雄港務警察總隊服役17年,體驗過截然不同的兩岸溫差,他認為「人力流失」恐是未來隱憂。高瑞新說明,金廈各自的執法單位仍維持官方互動時,雙方隊員會累積經驗、人脈、默契,「這些看不見的能力,對辛苦又危險的海上執法非常重要。」
但目前雙方在「帳面上」已無往來,資深隊員逐漸退役或調職,尤其「熟悉和陸方互動的隊員一離開,都是巨大損失,」高瑞新主張海巡署必須從本案著手,重新建立執法規則,避免前線人員出現斷層。
而在國安層次之外,如何減少圍繞金廈海域的日常摩擦?高瑞新主張兩岸可以保育名義劃定「海上保護區」,在既有中線外增設不同的新界線,「對環境有益,也自然區隔了兩岸漁船,減少捕撈時的可能衝突。」
董森堡贊同此方案,更認為金門和廈門間必須建立高價值漁獲的「合法產銷平台」與「兩岸取締非法作業船隻準則」,避免地下交易繼續圍繞中線活動。他認為,減少非法案件對兩岸執法單位都有益,並降低因取締衍生的風險。
「他們(中國)聲稱始終沒有中線存在,但這條線確實在這,而且劃定界線其實對彼此都有幫助。」董森堡舉例,若民船遭遇意外,「沒有中線的話誰要來救?在哪邊救?」他認為,本次翻船意外仍需聚焦「非法」一事。
高瑞新旅居金門已12年,遊走台灣、金門、廈門三地的學者身分正好便於他觀察時事:
「在地人要的當然是和平,但以百姓角度很難意識、評估危險的真實性,他們只能從事件發生後,讀台灣的報導去認識兩岸發生甚麼事?與此同時,由於金門居民和對岸(廈門)密切互動,這種獨特的生活經驗,又往往緩解了他們對政治、國安問題的擔憂。」
3月14日,就在「214翻船事件」正巧一個月後的凌晨,金廈海域風浪不斷,一艘中國漁船在金門「東碇島」旁意外翻覆。案發後兩岸執法人員迅速奔往現場,有默契地「允許越界」,近距離合作搶救溺水者。那天《報導者》剛好仍在金門本島,當時各界預測,這場合作將是本次爭議的轉捩點,多數金門居民也為之稱慶,兩岸關係有望升溫,至少回歸互不干涉的「舊現況」。
然而台灣海巡、中國海警合作只隔一天,3月15日再有4艘中國海警船闖入「禁止、限制水域」,中國官媒也複製上個月的模式,拍攝影片宣揚行動,標題更稱「霸氣執法」。
《報導者》統計2月25日至3月15日的中國海警航跡圖,發現2202、2203、14608三艘艦艇重複參與了兩場行動,航線正好把金門諸島鎖在福建省九龍灣出海口內,證實了國防界學者的擔憂。
中方態度轉彎,可從不同層級的「官媒」報導一窺端倪。淡江大學兩岸關係研究中心主任張五岳分析,國台辦雖然在事發後數次譴責台灣,但中國共產黨內的第一大報《人民日報》未曾對此刊登評論,僅有《人民網》將本案定調為「民進黨政府對大陸漁民長期不合理對待」。
金廈海域長期由兩個互不承認主權的國家共治,「全世界沒有第二個地方像它一樣,」姜皇池也提醒,金廈中線無法以國際慣例看待,中國隨時可能「單方面」拒絕承認我方主權。他指出,中國逐步改變灰色地帶的現況時,經常是混合海警、民間船舶行動,讓台灣難以應對,嘗試「打擊我方政府的治理能力與公信力」。
不只金廈中線,兩岸自1990年代實質停火後,整座金門諸島都處在離台灣太遠、又離中國太近的灰色地帶,董森堡感嘆,金門已是雙方眼中的實驗場。生在金門,求學和就業也從未離開,這片他理應熟悉不過的海域,如今卻顯得陌生。
「交流的時候如此,對抗的時候也如此,」董森堡說。
用行動支持報導者
獨立的精神,是自由思想的條件。獨立的媒體,才能守護公共領域,讓自由的討論和真相浮現。
在艱困的媒體環境,《報導者》堅持以非營利組織的模式投入公共領域的調查與深度報導。我們透過讀者的贊助支持來營運,不仰賴商業廣告置入,在獨立自主的前提下,穿梭在各項重要公共議題中。
你的支持能幫助《報導者》持續追蹤國內外新聞事件的真相,邀請你加入 3 種支持方案,和我們一起推動這場媒體小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