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八事件75週年
走進兩場相異卻並存的導覽,中正紀念堂志工們的轉型衝擊
永和社區大學的「中正紀念堂歷史小旅行」導覽進行至總統辦公室展廳時,工作人員於蔣中正蠟像前展示白色恐怖時期由總統親批的死刑判決書。(攝影/楊子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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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二二八事件75週年。成立4年的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在即將解編前夕,拋出中正紀念堂轉型方案的藍圖;立法院也於近日要求主管機關文化部提出具體轉型規劃,讓中正紀念堂轉型議題再度受到矚目。

其實,中正紀念堂近年已同時存在兩種不同歷史詮釋的導覽:館方主辦的文資及文史導覽,以及永和社區大學主辦的「歷史小旅行」。我們跟著這兩組年紀、經驗、史觀都相去甚遠的導覽志工不同腳步,感受轉型正義課題對於導覽志工們的影響與衝擊,並且看見時代變遷對於中正紀念堂已經造成的改變。

「北閥統一偉不偉大?⋯⋯犧牲三千萬全國軍民同胞,換得台灣回到祖國懷抱,不成為日本亡國奴,偉不偉大?」

孫文學校總校長張亞中手拿麥克風在台上激情喊話,台下數百名統派支持者揮動著青天白日滿地紅的中華民國國旗,不停地大聲回應「偉大!偉大!」

就在蔡英文總統1月22日出席經國七海文化園區
台北市政府和蔣經國國際學術交流基金會興建經營「經國七海文化園區」、「蔣經國總統圖書館」,蔣經國總統在台灣居住最久的七海寓所就在園區內
開幕的隔天,張亞中在中正紀念堂自由廣場牌樓前舉行這場「善報蔣中正」活動,表達對蔣中正「知恩圖報」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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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月23日,許多民眾參與張亞中在中正紀念堂自由廣場牌樓前舉行的「善報蔣中正」活動。(攝影/陳曉威)
2022年1月23日,許多民眾參與張亞中在中正紀念堂自由廣場牌樓前舉行的「善報蔣中正」活動。(攝影/陳曉威)

整場活動相當熱鬧,台下許多人穿著軍服整隊唱軍歌,台上有唱歌、表演,更有兩人穿著長袍馬褂和西裝,扮演起蔣介石和蔣經國父子一搭一唱,逗得台下笑聲連連。「他們要我走路,要我中正紀念堂搬家,氣得我從那邊(指紀念堂銅像大廳)都走過來了,不像話!」扮演蔣介石的人說。

自由廣場牌樓前,「三民主義萬歲!中華民國萬歲!」不絕於耳,群眾繞行紀念堂一圈後,更向中正紀念堂內的蔣介石銅像行三鞠躬禮。同一時間,獨派團體「台灣國」也來到現場,表示要和張亞中公開辯論二二八事件,卻遠遠就遭到上百名警察人牆包圍跟舉牌制止,以避免雙方發生衝突。

佔地25公頃、位於台北市精華地帶的中正紀念堂,在清朝、日本、國民黨政權統治時一直都是軍事兵營,還差一點規劃成為首都高級商業中心,直到前總統蔣中正過世後,才成為中正紀念堂。如今,中正紀念堂是疫情前每年有600萬人次遊客造訪的台灣十大國際觀光景點,是各種社會運動集結的場域,也是不同政治光譜匯聚交鋒的場所,堂內全國最大的蔣中正銅像,更是每當談及轉型正義時政黨攻防和輿論爭議的焦點。

中正紀念堂管理處的導覽志工,如何面對轉型正義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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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人出生的導覽志工李軻,對於常設展展廳革命、抗爭、內戰歷史細節暸若指掌,他笑說要他慢慢講兩小時以上都不成問題。(攝影/楊子磊)
軍人出生的導覽志工李軻,對於常設展展廳革命、抗爭、內戰歷史細節暸若指掌,他笑說要他慢慢講兩小時以上都不成問題。(攝影/楊子磊)

雖然因疫情影響,中正紀念堂內的銅像區已不復以往,擠滿人山人海參觀儀隊的國外觀光客,資深導覽志工李軻還是盡責地向我們介紹著:「這裡就是4樓的蔣中正先生銅像大廳,各位貴賓可以抬頭看,頭頂上這個用檜木雕飾的就是『藻井』,特別要說明,上面這個是國徽不是黨徽⋯⋯」舉凡蔣介石的家庭、北伐歷史或是紀念堂的各種細節,都一一娓娓道來。

中正紀念堂管理處(下稱管理處)目前共有200多名志工,他們可說身處轉型正義對此空間衝擊的第一線。

李軻是外省第二代,從小在中壢忠貞新村
國防部1954年在桃園中壢興建的眷村,主要為第一批撤退來台的泰緬孤軍及軍眷,約500多戶。配合老舊眷村改建拆除計畫,忠貞新村在2005年已拆除。
長大,從軍25年退役的他身材高䠷、走路儀態端正,不難看出是憲兵退伍。7年前在志工朋友介紹後,他接受管理處培訓成為導覽志工幹部,固定每個週末都來導覽。

志工們有很大同質性,平均年齡偏高是其一,今年58歲的李軻已是男性志工裡面最年輕的一位。除此之外,政治立場也多跟李軻一樣支持國民黨,對蔣中正抱有相當的尊敬與好感,對於拆除銅像的議題相當敏感。

撇開威權或是民主,若從個人經驗出發,很多比李軻年長的志工同伴,對於蔣中正遭受的各種指控非常不能接受,否定了蔣家政權就好像一併否定了他們的人生:

「人的青春時光都在這一段(兩蔣時期),突然有人說那一文不值,不只是對蔣中正,那我那一段算什麼?什麼都不是嗎?」
「我沒有歌功頌德,我只是平鋪直敘導覽」
相較起來,李軻雖比較能調適,卻也經歷很多內心的掙扎。原本志工有300多人,但在陳水扁總統2007年將紀念堂改名時,走掉一批人。當時銅像大廳不只取消了三軍儀隊,更掛滿了各種五顏六色的風箏藝術作品,他們只能轉向自嘲「蔣總統生前最喜歡放風箏,讓他看看也好」。雖然在隔年馬英九總統上台後,紀念堂名字跟儀隊又馬上又改回來,但當時他心中已有疑惑,執政黨都會輪替,「有必要這樣報鳥鼠仔冤
鳥鼠仔是台語中的老鼠。鳥鼠仔冤(niáu-tshí-á-uan)比喻冤仇雖小,卻是咬住不放,伺機而報。
嗎?」

為避免族群衝突,時任文化部部長鄭麗君在2017年宣布,中正紀念堂往後每年的2月28日都休館一日,但當年的二二八,自由台灣黨主席蔡丁貴仍率眾前往中正紀念堂抗議,並和統派團體發生衝突。

近年來,紀念堂的志工們也開始接觸到並非推崇蔣公單一價值觀的文史培訓課程(註)
這些課程大部分是管理處所開設,小部分是由促轉會開設。不過對志工來說都沒有強制參加的性質。
,雖非強制志工參與,但李軻都會參加,甚至反覆地聽講師的錄音檔。第一次接觸到白色恐怖受難者相關史料,他選擇接受事實。碰到有些資深志工無法釋懷,他還會去安慰他們:「大哥大姊,這些過去是禁忌不能談,但事實不可能憑空捏造出來,現在什麼都可以講了。」對於蔣中正,李軻這樣評價,「他可能不是民族救星,但也不是殺人魔王,我沒有歌功頌德,我只是平鋪直敘跟你講(導覽)。」
另一種導覽,「歷史小旅行」如何解讀威權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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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社區大學的導覽員蕾蕾,在展覽廳入口處說明整個展覽空間細節營造出來的威權意涵。(攝影/楊子磊)
永和社區大學的導覽員蕾蕾,在展覽廳入口處說明整個展覽空間細節營造出來的威權意涵。(攝影/楊子磊)

點進中正紀念堂官網,其實可以看到兩種導覽。一個是管理處主辦的文資及文史導覽,另一個則是永和社區大學主辦的「中正紀念堂歷史小旅行(下稱小旅行)」。兩者光是在路線上就有不同,前者只在堂體內做導覽,開頭以模型介紹園區;後者則從自由廣場牌樓開始,從戶外走到堂內導覽。

更大的不同是,兩種導覽對於紀念堂空間意涵的詮釋。

「有人知道國家戲劇院、音樂廳跟中正紀念堂還有什麼關係嗎?如果想像兩廳院的牆壁是透明的,其實觀眾席看過去的方向就是面對著銅像⋯⋯」
從自由廣場牌樓走向民主大道(原名「瞻仰大道」),導覽員蕾蕾向3天前才報名臨時場的20多名民眾說明著。進入堂體一樓常設展前,蕾蕾在入口處半身銅像提醒大家注意,像「永懷 領袖文物展示室」
威權時代,為表示尊敬之意,「領袖」文字前皆挪抬一格。
和一旁寫著「肅靜」的牌子都具有威權象徵涵義。不同於李軻的導覽著重在北伐和國共內戰時期,蕾蕾花最多時間在第五個展區「台灣」講述,在最後展區「蔣中正總統辦公室」前,蕾蕾拿出書本和平板電腦,向民眾介紹當時蔣介石就是用辦公桌上的朱砂筆,總共改了三千多名政治犯的刑期,很多人從有期徒刑直接被改成死刑。
「你覺得什麼樣的人,能被放在錢幣上?」

之前曾在NGO工作的蕾蕾,現在是全職家庭主婦,成為導覽員的歷程相當辛苦。蕾蕾本身就對歷史議題相當關注,偶爾和老公難得的兩人相處時光,也是安排去聽二二八事件的講座。2019年,她偶然得知新北市永和社大有開設中正紀念堂導覽課程,立刻報了名,「不只是自己上課,想到之後還可以導覽,讓更多人知道(相關歷史),就更加吸引我。」然而對家住苗栗頭份的蕾蕾而言,固定北上上課相當不容易,只好常常把桃園娘家當成中途基地,南北奔波一年後,才開始正式在中正紀念堂導覽。

作為三個孩子的媽媽,蕾蕾特別注意小孩如何看待威權象徵。像是小孩如果問硬幣上的人頭是誰,她會反問「那你覺得什麼樣的人才能被放在錢幣上?」並試圖比較其他國家錢幣上的人物。另外有次在銅像大廳導覽時,小孩無法理解儀隊跟銅像之間的關係,拉著大人問:「銅像又不會逃走,為什麼還要派衛兵看(守)他?」她也會向小孩費心說明。

蕾蕾認為,很多生活中的威權遺緒,就連一般大人都不會特別察覺到。「學校的操場為什麼要叫『操場
操場原指軍事操練的場所,帶有軍事訓練的意味。
』? 用台語講,運動埕(ūn-tōng-tiânn)就只代表是一個運動的地方,」蕾蕾說。
公民社會裡從下而上的轉型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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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代不同史觀的交會下,中正紀念堂展覽文物、導覽方式的變化,反映出長久待解的轉型正義爭議。(攝影/楊子磊)
在近代不同史觀的交會下,中正紀念堂展覽文物、導覽方式的變化,反映出長久待解的轉型正義爭議。(攝影/楊子磊)

在同一個中正紀念堂場域,管理處和永和社大兩種導覽系統卻引導出不同的史觀。小旅行的重要推手、台北藝術大學通識中心兼任助理教授林瓊華觀察到,管理處志工群體相當封閉,成員都是一個拉一個進去,意識形態也很單一。想要改變對威權空間的論述,是她推動小旅行導覽的原因,另一個原因則要從她還在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任職時講起。

2018年5月,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下稱促轉會)掛牌成立,林瓊華是其中一位研究員,負責研究統計全台還有多少蔣中正銅像、中正路等威權象徵及其處理方式。半年後,促轉會公布進度報告,並表示已行文中央銀行了解國幣去威權化的成本,蔡英文總統對此則回應,更改錢幣並不是總統或是促轉會說了算。後來改國幣一事就沒有再被提起。

林瓊華灰心地說,蔡英文的回應不但是在打臉促轉會,也代表政府不是有心推動轉型正義。辭職離開促轉會後,她想,既然不能在體制內從上而下落實轉型正義,那就從下而上,「應該要回到公民社會,一人帶一人(推動轉型正義)」,因此決定跟永和社大合作推動中正紀念堂歷史小旅行。

然而,從公民社會著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林瓊華說,很多社大老學員質疑,校方開課是要替民進黨培養投票部隊;還有次上課時突然遇到一群身穿國旗裝的藍天行動聯盟成員鬧場,在教室外叫囂著「偽二二八歷史!」,當天一位上台報告的高中生學員最後這麼下註解:「我們今天要討論『生活中威權』,沒想到威權(遺緒)就這樣闖進我們生活中。」

促轉會提「反省威權歷史公園」,將公布4園區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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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3月爆發野百合學運,數千名學生聚集中正紀念堂外爭取國會全面改選,堂體正門口前象徵帝王宮殿的白色台階丹陛,被佔據跟潑漆。(攝影/謝三泰)
1990年3月爆發野百合學運,數千名學生聚集中正紀念堂外爭取國會全面改選,堂體正門口前象徵帝王宮殿的白色台階丹陛,被佔據跟潑漆。(攝影/謝三泰)

中正紀念堂未來要如何轉型,有很多想像。有人提議可結合現有戲劇院和音樂廳變成藝文特區,立法院也有提案主張做為國會遷建地點

林瓊華提出的方案是「國際威權政治研究中心暨博物館」。她認為,若用人權館的概念,「代表歷史那一頁已經翻過去了,」但威權還沒有結束,必須注視跟研究它,同時博物館也能提供公民教育。

中研院民族所副研究員、促轉會兼任委員彭仁郁指出,若不正視、重新賦予中正紀念堂的空間意義,一般人都會下意識地去反對轉型,這就是威權遺緒造成的集體恐懼。

永社副祕書長洪崇晏也強調,「如果威權是無法根除的傳染病,大家都要打疫苗(指記得威權歷史與影響),防堵方式愈久愈好。」他建議,可以仿效拆除柏林圍牆,讓民眾把紀念堂外牆的碎片帶回,讓社會永遠記得這段歷史。

促轉會則在去年9月拋出「反省威權歷史公園」規畫方案,將以改造威權空間、重構紀念敘事兩大轉型原則,移除大廳銅像、改造堂體以及破除園區崇拜軸線。方案出爐後,再度引發正反輿論,政治受難團體支持應依法儘速拆除威權象徵;國民黨黨主席朱立倫批評這是民進黨的「文化台獨」;蔣家後代、國民黨立委蔣萬安認為是轉移焦點跟製造社會對立;而主管機關文化部部長李永得表示,此方案仍待行政院討論。

促轉會代理主委葉虹靈接受《報導者》採訪時表示,中正紀念堂的銅像爭議幾十年,政府應該要壓定期程儘早處理。促轉會已邀請4組知名的建築設計團隊,提出對整體園區具體的設計,預計3、4月間向外界報告視覺化的方案。她特別強調,並不是要從這些方案中選擇一案定案,而是要提出溝通跟討論的可能,「從用途到本質都不會去政治化,但嘗試要讓大家讀到訊息,」最後園區該怎麼轉型,還是要看社會共識。

蔡政府對《組織法》修法草案懸而未決
2012年制定的《國立中正紀念堂管理處組織法》
前身為1986年的國立中正紀念堂管理處組織條例,後因配合行政院組織改造,原主管機關從教育部改為文化部,故廢除原條例,另立新組織法。
(下稱《組織法》)中明定,管理處的任務就是蒐集、典藏、展覽及藝文活動以推廣先總統蔣公紀念文物資料。因此,源頭《組織法》不修,中正紀念堂就無法真的轉型。

民進黨在2016年重新執政後,隔年開始處理中正紀念堂轉型議題。時任文化部長鄭麗君啟動「中正紀念堂轉型社會討論計畫」,除了找專家組成轉型諮詢推動小組外,更委託「沃草」在全台進行相當多場審議式民主公民討論的願景工作坊。據了解,願景工作坊雖讓文化部成功催生出《組織法》修法草案,調整原本管理處以紀念先總統蔣公為任務的條文,然而草案送進行政院後,卻因為紀念堂轉型事涉敏感,未得到府院高層支持,5年過去了,行政院迄今尚未提出修法版本。

鄭麗君卸任後,文化部對中正紀念堂轉型議題顯得相對消極,繼任部長李永得公開表示,中正紀念堂轉型規劃仍需共識,並非現階段任務。若上網搜尋文化部當年的願景工作坊會議紀錄,會發現因未進行網頁維護而無法連結。

不過,在今年二二八前夕,轉型議題又浮出檯面。立法院臨時會今年1月做成決議,要求文化部針對中正紀念堂轉型提出書面報告。《報導者》2月中向文化部提出邀訪,文化部表示,部長必須要等到3月過後才能回應此議題。

促轉會解編後,中正紀念堂轉型正義工程如何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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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正紀念堂常設展展廳內,一件象牙材質的工藝品上,引用國父遺囑與建國大綱,連同序文文字,以毫芒雕刻刻劃蔣中正肖像。(攝影/楊子磊)
中正紀念堂常設展展廳內,一件象牙材質的工藝品上,引用國父遺囑與建國大綱,連同序文文字,以毫芒雕刻刻劃蔣中正肖像。(攝影/楊子磊)

根據促轉會統計,全台灣共有兩蔣塑像及遺像971個、命名空間582處,總計1,553處威權空間象徵,平均每一縣市有70處公共空間仍存在兩蔣威權象徵,最大的威權象徵就是中正紀念堂。有這麼多威權象徵空間,卻僅有27%為已完成或同意處置,剩下73%則為不處置或不協商。台灣已解嚴35年,為何去除威權空間進度如此緩慢?

林瓊華指出,因為《促進轉型正義條例》並未賦予實質權力,促轉會在威權象徵處理上只能做調查跟建議,「若有促轉會在那邊擔責任,(促轉會)又沒有權,(其他部會)就可以愛做不做,」所以《促進轉型正義條例》一定要大幅修正。

2018年成立的促轉會只是兩年任務型機關,至今已經報請行政院延任兩次,運作4年後,即將在今年5月結束任務。解編後,轉型正義工作如何延續、中正紀念堂轉型都成為外界關注焦點。

長期推動轉型正義的「台灣民間真相與和解促進會」理事長陳嘉銘認為,從國際轉型正義推動經驗來看,應最先完成的是政治性工作,「挖掘真相,先承認哪些造成傷害,進行補償再加入族群對話,應該是全體靈魂重建的過程,不然只會有少數人關心,」但台灣並沒有先花個3至5年進行大規模的政治性和解工作(註)
陳嘉銘解釋,其中一種和解方式就是公開重審威權時期司法案件,讓全民都能看到跟對話。
,而是在促轉會成立後,很快就進入法制化跟事務化工作,「直接做事務性工作會被認為是迫害,因為其他族群並沒有承認(真相),產生衝突後,執政黨又退縮。」

「直接丟出來(中正紀念堂轉型方案),就是強迫(不同族群接受),」陳嘉銘強調,在提出中正紀念堂轉型方案之前,社會仍需要先進行跨族群、跨政黨的對話。他也認為,蔣萬安若參選台北市長會是個談轉型正義的好時機,讓長期在威權處理議題上缺席的國民黨能一起進來跟社會對話。

至於轉型正義是否需要常設組織?陳嘉銘認為,專責推動轉型正義的組織應常設在行政院下,才有動能要求各部會持續配合,而不是像現在設一個外部的獨立單位。至於促轉會的有無,何者比較能推進轉型正義?他認為還是回歸到主事者、也就是總統的決心。

等待轉型中的變與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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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解嚴35年,蔣中正銅像爭議未解,中正紀念堂轉型之路仍需進行下去。(攝影/陳曉威)
台灣解嚴35年,蔣中正銅像爭議未解,中正紀念堂轉型之路仍需進行下去。(攝影/陳曉威)

這兩年因為疫情影響,中正紀念堂少了海外觀光客,銅像大廳常常空無一人,只剩下兩位站崗的三軍儀隊對望。國內觀光客來到中正紀念堂,多半不會進到常設展廳或銅像大廳,而是買票參觀一樓的藝術特展。 同樣的現象,兩種導覽志工也有不同解讀。林瓊華認為,這樣也可詮釋成「藝術替威權洗白」。而在李軻眼裡,銅像和展覽則可以繼續並存,他對於銅像去留或園區轉型沒有太多想法,「它(指銅像)沒礙到誰,已經沒有太多威權⋯⋯世代慢慢凋零,或許以後爭議就沒有了。」

不過,堂內特展也在持續改變中。展期到今年2月初的三樓特展「蔣中正總統與台灣」直接呈現出不同於常設展的史觀,部分展區也呈現多份蔣中正批改政治犯刑期的判決書。對於特展內容,李軻直白地說,「我不想看,第一個刺眼,第二個難過。」若要他改變平常的導覽說法,他也想過可能性。「要我改弦易徹,我也可以講(加入多元史觀的導覽),但我很不自在,講這個要幹什麼?」

時代終究改變,如李軻所說,這群資深志工所屬的年代和價值觀也會慢慢凋零。今年是李軻擔任中正紀念堂志工的第七年,志工還會做到何時,他心中似乎有了答案,「這裡以後會變成反省威權民主紀念館嗎?到時候也要閉館整修吧,等我不知道要講什麼的時候,可能就走了吧!」李軻無奈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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