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問台灣年輕人現在的生活流行什麼,單口喜劇(stand-up comedy)與嘻哈音樂應是近年兩股不可忽視、異軍突起的力量。它們反映大眾想shout out真心話的熱切欲望,作為能容納大量語言資訊的藝術類型,承載思想同時也帶來不少爭議。其中拿性別、弱勢族群當調侃對象的段子,就常被人批評敗壞道德、加深歧視,但也有另一派擁護者主張,這是挑戰處處禁錮的道德規則,也能促進更多思考。
即使圈內人和圈外人戰得火熱,看似沒有對話可能,都無法否認外來娛樂確實改變了台灣的文化地景。《報導者》深度訪談單口喜劇演員與饒舌歌手們,這些創作者如何看待作品帶來的影響,想透過它們訴說什麼故事?當創作遇上「政治不正確」的批判,言論自由的線又該怎麼劃設?
「公豬怎麼叫?齁齁齁。」
無獨有偶,近年在台灣快速竄升的嘻哈音樂,同樣來自美國,凶狠生猛的形象也帶給台灣人文化震撼。2000年代在台落地萌芽,嘻哈音樂如今已從小眾市場攻占主流,吸引大批年輕聽眾的喜愛,更得到金曲獎的注目和肯定。2021年,首檔本土嘻哈選秀節目《大嘻哈時代》收視率亮眼,今年(2023)繼續第二季,總冠軍賽更以大型售票演唱會形式舉行,門票搶購一空。
節目初期,選手神經元的表演歌詞提到,「想要唸醫學系你的大考分數得破表,有人乘了1.35還是沒我高」,引發原民族群抗議,認為是影射加分制度、敵視原住民。事後神經元發布歌曲,多次道歉強調並無惡意,同時唱著「我認為嘻哈不該有框架,甚至需要挑戰底線,這審美或許很偏激,但在我心裡面,想寫什麼就寫什麼,我被這種審美吸引」。
單口喜劇和嘻哈音樂看似沒有關聯,卻都是西方傳入的文化舶來品。在磨合和爭議之外,當表演者講出那些「敢怒不敢言」之事,標榜keep it real和「做自己」的精神,確實得到年輕世代的參與和認同。只要夠敢,一支麥克風、一段beat,人人都可以是段子手和饒舌歌手。
8月中一個溽暑夜,台北市復興北路一間地下室裡坐滿觀眾,這是台灣最老牌的喜劇俱樂部「卡米地」,晚間正有一場Open Mic演出。所謂Open Mic,是讓單口喜劇演員上台測試段子的場合,如果觀眾反應不錯,便能放到正式演出,差強人意的笑話則面臨淘汰命運。這天,不少表演者都來預演之後的「地獄梗之夜」,場上充滿同性戀、原住民、身障者等關鍵字,也充滿笑聲。
地獄梗其實應正名為地獄「哏」(hellish gag),哏即笑點,在網路當道的時代,也是那些被傳播的迷因。之所以「地獄」,是因為這些笑話採取反道德的邏輯推論,涉及災難、疾病、死亡等禁忌,或提到身心障礙、性少數及各種弱勢族群,聽到還笑出來的人似乎該下地獄。
本名程建評的Jim,2018年在卡米地初登台,曾加入薩泰爾、擔任《博恩夜夜秀》的寫手,並成為節目的外景特派員。後來他回歸個人活動,以冷面笑匠形象獲得不少觀眾肯定,目前YouTube個人頻道有近20萬人訂閱。
對於地獄哏,Jim有一套觀察分析:
人們會被地獄哏逗笑,是因為它直接挑戰原本生活中處處禁錮的道德規則,「那些東西蕩然無存,甚至被當作取笑及消遣的對象,規則本身變成一個可以調侃、褻瀆的東西,這時候你一直以來受到的規範,就會成為當下釋放的壓力差。突然什麼都沒了,好輕鬆、好好笑。」在心理學的解釋上,接近從緊張到鬆弛的機制。
雖然不只講地獄哏笑話,但以此為招牌的Jim,也有被網友大肆抨擊的經驗,包括他拿愛滋病、台鐵太魯閣號出軌、MeToo等來作為素材。Jim主張,當創作引起爭議或批評時,創作者要為內容負責,認真檢視和判斷指控是否成立──若指控為真,有責任和自我要求的創作者會反省或道歉;若指控為假,則應為自己的內容辯護到底。
對Jim而言,出現歧視性用詞的笑話大致可分為兩類。一種是惡意使用具爭議的負面稱呼,但用詞與笑點間不存在實質關聯和作用;第二類則是爭議詞和笑話脈絡有關,表演者把道德敗壞、明顯有問題的詞彙丟出,讓觀眾思考背後沒講出的鋪陳和諷刺。他主張,應把創作者的動機納入考量。
Jim曾講過一個台劇《斯卡羅》的段子,劇組主打真實反映各族群在歷史當下的語言和互動,Jim則質疑,劇中講閩南語的角色在被原住民惹惱時,竟都沒罵過「死番仔」。
「『死番仔』在那個脈絡是個震撼彈,同時我講的是事實,那時候的人一定會這樣講,但是因為政治正確,所以不能拍出來。我自己的設計背後有很多沒講的東西,那種東西會值得玩味,以致於『死番仔』這三個字,在那個笑話是必要的,」Jim說。
他進一步解釋,正因為觀眾有族群平等意識,知道這是不當字眼,笑話才能成立,「如果是一個不去考慮道德的人,基本上你面對笑話是笑不出來的。當你不知道『死番仔』是一個歧視到不行的字的時候,你會根本get不到真正的笑點。」
不過,當笑話有可能引發社會爭議、甚至傷害部分觀眾的感情,表演者要如何取捨?
Jim回應,這是笑話的風險問題,而他認同「幽默是一種多數決」,講不講應該交給觀眾的反應決定,「如果這個笑話攻擊性極強,但本身帶來的迴響會讓觀眾得到極大的樂趣的話,我會選擇承擔這個風險。」同時,他認為笑話也是服膺於演化論的,不被大眾喜歡的自然會被淘汰,社會允許的笑話便能流傳。
為何單口喜劇演員很少避諱爭議性字眼,甚至還會去使用帶有既定印象的標籤?Jim解釋,這些專有名詞對創作者來說是非常有力的利器,「它可以很輕易到達讓觀眾笑出來的閾值」,但與此同時,這個工具也會成為一把雙面刃。
「有反應always大過沒反應,但第二秒之後,觀眾會去想你在講什麼?為什麼要用這個字?當他進入這個思考的時候,如果你的東西本身沒在笑話的脈絡裡,或設計得不夠好笑,觀眾就會正襟危坐盯著你,整場是鴉雀無聲的,」Jim解釋,這就是觀眾回到了原本的道德規範狀態,審視創作者的目的和品質。
作為一個觀眾至上的信徒,Jim認為笑話好壞的評斷仍要回到表演現場。面對爭議,有些喜劇粉絲在回應質疑時會直接「開大絕」,表示「美式單口喜劇文化就是如此」;但Jim持另一種立場,他說,喜劇表演並非冒犯言詞的免死金牌,觀眾沒有義務非得接受,但演員會希望用幽默爭取爭議言論的特權和豁免。
「很多我的觀眾來看表演,就是要聽我去打破、挑釁那些東西,這是一個期待,他們信任我,給予我這個特權,」Jim強調,前提是笑話足夠好笑、觀眾相信當事人的為人並非邪惡,且演出目的不是造成傷害。
舉例來說,在表演舞台上同樣都是冒犯言詞,有的演員的笑話不被買單,甚至被覺得過度惡劣,另一個演員講了卻把大家逗笑了。Jim幽幽地說:
「你要說觀眾雙標嗎?我覺得不是,也許就是表演者用了更好的笑話技巧,結構更完美,帶來的反思和玩味效果更大,所以觀眾允許他這樣做,並且願意笑出來給他支持。」
YouTube頻道「上班不要看」創辦人、曾任台北市議員的邱威傑,人稱呱吉,除了是資深的喜劇和脫口秀觀眾,從2020年開始也投入現場表演。他說,喜劇演員本身就是在挑戰人類認知和語言上的底線,也因而是一種走鋼索般的技藝,意味著隨時可能觸怒大眾的神經。
許多年輕人覺得地獄哏好笑,想要模仿,呱吉提醒:
「大家要記得,那是一種特技表演,你如果沒有那麼好笑,只要試著踩到香蕉皮跌倒,做這種等級的笑話就可以了。你沒有受過訓練,不要去飛車競速,因為那東西是很難的。」
舉好友博恩「陰間有兩個鄭南榕」的段子為例,他絕對支持創作者享有完全的言論自由,但也認為博恩的笑話尺度沒有拿捏妥當。呱吉認為,如果要開玩笑,應從已經確定的事實下手,例如國外也有不少段子寫美國總統林肯(Abraham Lincoln)與黑奴,但因人物歷史定位明確,社會也對此有共識,相對不會引發爭議。
呱吉分析,鄭南榕的故事還未塵埃落定,白色恐怖或台灣人權鬥爭的歷史,仍有眾多紛爭跟社會分歧,「在這個情況下,拿鄭南榕開玩笑,對於還想要追求真相的人來說,是不能接受的,它就不是一個合適的笑話。」換句話說,就是美國單口喜劇常聽到的評論──太快了(too soon),大眾對於事件的情緒還沒放下。
至於有些人拿原住民或女性的處境來當作笑點,呱吉指出,這種向弱勢出擊(punch down)的笑話,在喜劇圈裡也有不同意見,他傾向不做:「如果正當性不夠,我為什麼一定要講這件事情,有10,000個笑話可以講,但你選擇笑一個在社會不公平的權力結構下,比較弱勢的族群,你去取笑他們,這是沒有邏輯的。」
呱吉強調,「我不做punch down,可是我也尊重敢punch down的人,但他就要像一些很會講地獄哏的,讓大家知道重點是在笑的地方,而不是在敵視這些人。」
笑話的爭議程度也與傳播媒介有關,有不少段子在表演現場並未引起不滿,發布到網路上才被撻伐。
呱吉就曾有一個「為柯文哲口交」的笑話,被網友批評低俗。但他主張,無論是現場表演或是上傳影片,皆有事先提醒內容是下流的段子,「就像你加入網路服務都有使用合約,你都已經簽了那份合約、買了票進場,表示你接受這個設定,所以我們才會講這些話。」換句話說,這像是表演者和觀眾之間的「知情同意」,當然不會在任意場合這樣開玩笑。
「我身邊很多嘻哈圈的人也都愛看stand-up,這東西跟饒舌真的很像,」嘻哈龍虎門的主理人、DJ國瑞說,「喜劇的節奏是聽不到的鼓,像做音樂也會有一個過門,後面通常是饒舌歌手最爆炸的東西,喜劇也是一樣追求那個punch。」
嘻哈龍虎門是2021年成立的華語嘻哈跨界合作推廣平台,團隊拍YouTube影片、製作歌曲、做人物專訪和產業介紹,想讓更多年輕人接觸嘻哈音樂及文化,去年更舉辦台灣第一個以嘻哈為主題的音樂節「龍虎門247音樂日」。
在高中和大學裡,嘻哈社團如雨後春筍成立,年輕人為什麼這麼愛嘻哈?今年28歲的國瑞給出的關鍵字是「自信」。
回想更年少時接觸嘻哈饒舌音樂,國瑞直接感受到的是:「原來歌詞可以這樣寫嗎?可以這麼直接嗎?」他說,相較於其他流行音樂樂種,饒舌最特別之處就是歌詞的文字量可以很龐大,有翻玩文字遊戲(word play)的空間,用各種比喻去說故事──這些故事可以逞凶鬥狠、可以勵志向上、可以展現自我,且往往取材於生活,更覺真實。
「對國、高中生來說,尤其是求學階段,特別需要幫助來讓他有自信,覺得生活是有人支撐的,他能在音樂裡面投入角色。就算自己現在沒有那麼厲害,也可以很有自信。像我小時候聽饒舌,也是在我讀書很心累的時候,給我很多力量。」
國瑞解釋,「現在做音樂,你不一定真的要會一個樂器,可能是用電腦去做,尤其是嘻哈饒舌,你上網先找一個beat(節奏)、隨便的instrumental(樂器伴奏),就可以試著填詞,開始製作音樂。你不需要去思考那麼多的樂理,可能是先從文字出發,先去figure out你想要講的主題。」
年僅20歲、來自屏東的饒舌歌手潮州土狗,就靠著描寫自己的生活闖出一條路。
身上流著排灣族和泰雅族血液,潮州土狗把在部落和朋友互動的日常寫成歌,歌曲〈50元的檳榔〉目前在YouTube上已突破1,200萬次播放數。副歌歌詞「50元的檳榔加上小米酒,原住民的山豬就是Gogoro,我們村長腳上穿著Air Force,我阿公說他獵過dinosaur」因為極度洗腦,幾乎聽過的人都能跟著唱,很受國、高中生歡迎。
綁著一頭髒辮的潮州土狗說,自己從國小開始聽嘻哈,當初就聽瘦子,後來身邊的朋友都在玩音樂,他便也嘗試創作,特別喜歡饒舌組合Asiaboy禁藥王&Lizi栗子,「他們很直接又很兇,但是又帶一點好笑的感覺。我就用這些聽到的東西,再融合平常在部落,還有我生長的地方潮州,跟朋友一起玩的那種時光,變成不一樣的東西。」
儘管2020年才發跡,潮州土狗已獲得金音獎和金曲獎的入圍肯定,口語化的用詞、毫不修飾的髒話、大量迷因組成的MV,邏輯跳躍又無厘頭,也成為他的招牌特色。
對於髒話會不會帶壞小朋友,潮州土狗不擔心,「我國小三、四年級就在罵髒話,其實你要罵就隨便罵,反而一開始就罵比較好,要不然罵髒話被老師打,以後不會被打的時候,就會狂罵嘛。」他說,髒話也有反抗的意味,但生活中大家本來就會接觸到,不用刻意迴避,平常心對待。
提到《大嘻哈時代》選手神經元歌詞中「1.35」的爭議,潮州土狗倒不覺得被冒犯,也支持是饒舌歌手的創作自由,「他沒說原住民是那兩個字(指番仔),沒有講會詆毀我們的東西,加分是政府給我們的,屬於我們的權利,那就好好利用,去爭取我們要的東西。」
令他不舒服的是爭議擴散後影片下的留言攻擊,「一堆酸民說原住民怎樣,開原住民的玩笑,大家就會選邊站,我覺得有點太超過,像是網路霸凌,會有無力感。」
但若說到對原住民不友善的用詞,潮州土狗的歌詞中也出現過「番仔」,或是其他對原住民的既定印象。他說,這些內容是從好玩出發,想呈現平常大家互相開玩笑的情境,作品發表之後,也沒人來向他反應不舒服。潮州土狗坦蕩地說:
「我的東西,我一直都覺得是很好笑的,我沒有冒犯到其他人,因為我本身就是原住民,就像是黑人一樣,別人不能講他是(nigger),但是他們可以自己講,這就是比較特別的。我開得起自己玩笑,我覺得沒有什麼。」
回到真實世界的相處,潮州土狗表示,他的家鄉就是原漢混居,班上同學的族裔幾乎各占一半,「當我跟平地人相處之後,我覺得其實我也滿像平地人的,到最後我得到一個結論,我們就是人。丟到什麼環境,可能就會變成那個人,但是本質上沒有太不一樣。」
嘻哈音樂常給人一些刻板印象,似乎離不開金錢、犯罪、毒品、性愛和幫派等,但這與它的起源背景及內生基因有關。
「一般人會覺得這內容根本是電影情節,很超現實,可是對他們來說那就是日常,每天都是這樣,走出街角就有槍枝,有毒蟲在打海洛因,我們會覺得很震撼,英文叫做Shock Value,就會被吸引到。」
老莫自己就曾因為在歌曲中影射其他饒舌團體,還被對方打斷鼻梁,上了社會新聞。遙想當年,從20幾歲小夥子,到現在40幾歲已成人父,他說:
「言論自由、創作自由都是對的,前提講出這些話會有些後果,尤其現在網路那麼方便,東西丟出去就是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所以最好能夠三思,就算你覺得是正確的,可是有些人被冒犯到,那如果他採取什麼行動,你自己就需要去承擔。」
用爭議來操作,在社群媒體爆炸的當代台灣社會,也有其需求市場。「大家就想看到紛爭,血流成河,不那樣就好像不有趣,整個世界的氛圍就是這樣。我要搏眼球,要流量,要大家來關注我,作品真正是什麼沒人在乎,大家只想看吵架,這也是這個世代的一個問題。」
老莫感嘆,當嘻哈音樂成為樂壇主流之一,創作門檻降低也讓創作者之間的競爭更激烈,口味更重,有時候單純發表一首歌也許沒有什麼人聽,但如果指名攻擊誰,或是用激烈爭議的詞彙,便能贏得目光。
究竟單口喜劇和嘻哈音樂會不會「帶壞」社會,讓刻板印象和歧視更加橫行?這令人想起一個古老的質問,正如著名美國紀錄片導演麥可.摩爾(Michael Moore)在影片《科倫拜校園事件》(Bowling for Columbine)中所問的──那些校園槍擊事件,是重金屬音樂和暴力電玩的錯嗎?
「用嚴格的道德標準來看,有點像是電影導演拍出一個殺人場景,他有沒有需要為這些(指發生模仿事件)負責?至少現在的主流,或是現在的法律體系是不買單的,幸好目前我們生活在這樣的一個社會,」Jim露出他招牌的笑容說著。
他表示,政治不正確的笑話建立在一組因果關係上,有好的、進步的社會和共識,用糟糕的詞彙進行反諷的笑話才得以成立。如果有人試圖模仿,在脫離表演脈絡的情況下,幾乎很難被接受,Jim並以台大經濟系學生的事件來說明:
「如果有個人在日常生活中講,大家會覺得這在講什麼,哪裡好笑?跟他不熟的人,會覺得這個人講話怎麼這麼沒水準。如果他不幸把它寫成選舉政見,整個社會會一起抵制跟抨擊他。笑話很難造成實質上非常廣大的傷害及影響,除非你本身就活在一個非常糟糕的社會。」
(延伸閱讀:〈平權教育失敗?校園歧視言論背後,「政治正確」的未竟、焦慮與反挫〉)
把場景轉換到音樂,不少老師和家長也略表擔憂,孩子加入了「嘻研社」、聽嘻哈音樂,是不是就會口無遮攔?
擔任許多嘻哈社團指導老師的老莫,提出了另外一種看法,他自己在慘綠時期,就是被嘻哈救贖,聽音樂讓他從混亂世界中抽離、保持清醒,歌詞裡那些凶狠的幫派械鬥,成了內心迷茫情緒的出口。老莫說:
「嘻哈文化最開始就是街邊的派對,是底層人民的安慰劑,像是教堂一樣的存在。我今天可以選擇去犯罪,或是去派對,那去派對吧!那不是很容易選的事嗎?對於這些青少年來說,很多人會說嘻哈救了我一生,這是千真萬確的啊。」
作為一名創作者,無論面對多麼爭議的狀況,老莫仍然相信,言論自由是創作必須的土壤,這也是台灣所具備的優勢──可以講任何事情,不需要接受審查,不需要隱晦迴避特定內容。正因如此,更要跳脫窠臼、創造出更多元的作品──不只是錢、女人、名車、派對。
面對最愛的嘻哈音樂,老莫有些不捨,他說,貼在嘻哈身上的標籤已經夠多,現在在大學英文系任教的他,之所以始終沒放棄創作,就是希望讓大家看到多元的可能性,玩饒舌不代表犯罪,玩饒舌也可以是好老師、好爸爸。
「嘻哈是像水一樣包容一切的文化類型,到現在還能存在而且愈來愈多人聽,就是因為它可以是任何東西。你要說它只是某一個單一面向,沒辦法,它就是很複雜。你可以說它仇女、物化女性,這些都沒錯,但也不只這些。」
「假如你今天是有一些知名度和聲量的人,你的發言或行為,還是希望可以為社會帶來一些好的影響。很多人會說嘻哈只是娛樂啊,就看你怎麼看它嘛。明明可以do better than that,那為什麼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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