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有事就是日本有事」不只是政治標語，更是曾多次訪台的日本國會議員國場幸之助，在應對日本國防政策與沖繩故鄉時，第一線感受的切身現實。
在2022年8月裴洛西訪台、中國圍台軍演發射的5枚導彈打進了沖繩海域的兩週後，國場幸之助即被長期執政的自民黨任命國防部會長（國防政策委員會的召集人，當時的他不僅負責黨團的國防對策，更數度展開「國會外交」、盡一切可能深化台灣與日本之間的國防交流。 就在《報導者》結束沖繩採訪的兩週後，2023年9月，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宣布內閣改組，國場幸之助卸下了自民黨國防部會長的職務，並被延攬入閣擔任「國土交通副大臣」。 國土交通省的業務不僅是交通、觀光、國土規劃，更負責許多重大而敏感的國家級問題，例如：沖繩機場港口整備、戰時避難計畫、政治爭議極大的邊野古美軍基地填海工程，以及與中國海警對峙、負責應對灰色地帶衝突的海上保安廳。 這代表長期知台、友台的國場幸之助，未來將更直接參與日本的「台灣有事」應變計畫。
在沖繩縣的那霸服務處接受《報導者》專訪時，國場幸之助沒有選擇國會議員最常見的西裝打扮，而是穿上一件帶有在地元素圖樣的嘉利吉襯衫（かりゆしウェア）──貌似輕鬆的穿著，其實是沖繩社會的特色符號──「嘉利吉」是琉球語中的「吉祥」，在風帆航海的時代，是對往來商旅一路順風的祝福。這種以夏威夷花襯衫（Aloha Shirt）為藍本的上衣，原本是1970年代，沖繩為了在地紡織工業與觀光品牌的突發奇想。
最初，就連本地人都擔憂這種花襯衫難登大雅之堂，推廣人員拜託沖繩計程車司機試穿時，甚至常被怒斥「會嚇跑客人」、「只有小混混才穿這麼花俏的服裝」。但如今，這種帶著傳統花樣的上衣，不僅被日本政府認證為夏季正式服裝，沖繩上班族也都以嘉利吉襯衫取代西裝上衣，甚至從日本首相、沖繩縣知事到地方的各級官員，只要在沖繩有政治活動，都會特別套上一件「沖繩正裝」，以強調自己對於本地認同的尊重與善意。
而作為代表沖繩的日本國會眾議員，國場幸之助當然也準備了兩套正裝：一套黑色的西服正裝，是國場在東京的國會議事堂裡，代表自民黨保守派的工作制服。但國場只要回到沖繩老家，與地方選民互動時，他總會穿回另一套有繽紛色彩的嘉利吉上衣。
但在兩種狀態間切換的國場幸之助，近幾年卻因為「台灣有事」的國際政治發展，隔海感受到愈來愈大的各方壓力。身著西裝時，國場必須為了日本國家安全，推動自二次世界大戰以來，日本預算最高、危機感也最迫切的國防強化計畫；但穿回了嘉利吉衫，他也得優先回應故鄉選民的焦慮，因為中央政府強化軍備的部署重點，仍高度集中在沖繩境內，這讓本來就因為美軍基地而負擔沉重的沖繩人，更對台海局勢之於沖繩的連鎖效應而感到惴惴不安。
但由於過往慘痛的戰爭歷史與美軍基地問題，沖繩本島對於國防議題的態度，一直以來都較為偏向左翼。因此，國場幸之助作為自民黨保守派，在長期關心日本國防安全與台灣穩定之際，同時也得回應沖繩社會的焦慮情緒──這讓國場幸之助處於一個相當為難的位置，但他的政策立場與觀察，卻也是區域和平的對話中，日本、台灣與沖繩三方都必須謹慎思考的關鍵經驗。
在接受《報導者》專訪時，國場幸之助也結合自己同時日本國會議員、自民黨國防部會長、以及沖繩本地人的多重經驗，試圖說明：日本目前是如何看待「台灣有事」？如何調解日本與沖繩之間，對強化國防與美軍基地問題的立場分歧？與台灣同在第一島鏈的沖繩，應該如何在減輕沖繩基地負擔的同時，嚴肅面對中國軍事威脅所帶來的安全壓力？自衛隊導彈若瞄準中共解放軍的反擊嚇阻，帶來什麼爭議？
以下為《報導者》於2023年8月底，在那霸對國場幸之助的專訪。
《報導者》（以下簡稱報）：作為日本國會議員，你怎麼看待台海局勢？
近期中國有些報導說，中國並不承認1972年沖繩復歸日本的合法性。雖然現在還有各種觀點在爭論，但在認知戰上，「台灣有事」的前哨行動已經開始發生，而這個戰場就是「沖繩的歸屬」。我感覺習近平打算測試「沖繩牌」，想煽惑「沖繩歸屬日本，還是歸屬中國」的爭議，這讓我很有危機感。
但危機感的來源，更來自於中國對周邊國家不斷升級的武嚇姿態。去年（2022年8月）裴洛西訪問台灣後，中國軍演朝台灣周邊發射了11發飛彈，其中5發落入沖繩的海域。當時中國的演習，不論對沖繩漁民、還是對日本的國際航班，都造成了很大的影響。我認為這種演習，已經是位在備戰和戰爭之間的「灰色地帶」衝突。
近期，我接連訪問了英國、法國和美國，發現大家對台灣海峽危機的重視，已經上升到和俄國入侵烏克蘭戰爭一樣的程度。我也去了捷克、立陶宛，這些東歐國家也都願意和台灣建立更深的關係，而他們派出代表訪問台灣時，通常也會來日本，也非常積極與我們討論台海情勢──他們告訴我「現在的中國讓人想起昔日的蘇聯」，所以這些曾被鐵幕威壓統治過的國家，對於中共目前對台灣的侵略性態度，都非常感同身受。
此外，今年G7（七大工業國組織）在廣島的元首高峰會議，也特別強調了維持台海和平、聯合國際力量避免戰爭發生。因此，「不要讓台灣有事」，已經是國際之間的主流共識。 但台灣自己也要有很高的危機意識，國際社會才有辦法幫忙。我知道台灣即將恢復一年制的義務役徵兵，日本這邊也非常關心台灣明年的總統大選，以及中國文攻武嚇對於選舉過程的干預。不過我相信，台灣社會已經很清楚該怎麼守護自己的生活方式。
報：如果台海發生緊急狀況，距離最近的沖繩，會如何應變？
國：只要台灣有事，沖繩一定就會被捲入戰爭。
今年3月，沖繩已經舉行了「全縣避難計畫」的第一次兵棋推練。如果發生重大緊急狀況，政府預計將包含宮古島、石垣島和與那國島等的先島群島11萬人，透過陸空運輸撤離到九州──換句話說，目前政府預想的最壞情況已經設定：如果中國攻打台灣，距離台海最近、這11萬人所居住的日本島嶼，很可能都會變成戰場。
過去十多年來，日本政府已在先島群島建置了一些自衛隊基地，像是2016年自衛隊派駐與那國島，最近則是石垣島基地成軍。但因為戰時的安全風險很難預測，所以目前官方的避難計畫，仍準備撤離所有島民，只留下自衛隊駐島防守。
在最嚴重的狀況下，中國在入侵台灣的同時，恐會「先發制人」攻擊可能援助台灣的駐日美軍與自衛隊。到時解放軍的攻擊重點，很高機率是離台灣最近、同時部署許多重要美日基地與空軍部隊的沖繩。
假若沖繩被攻擊，第一個狀況就是飛彈空襲。所以就軍事的準備，日本目前迫切需要數量更多、裝備更完整的反飛彈系統與防空能力。而2025年駐日美軍也會在沖繩建置「海軍陸戰隊濱海作戰團」（Marine Littoral Regiment, MLR），這支部隊也將具備獨立海空防禦能力。
另外我們也必須考慮民用避難設施的問題，因為日本的防空洞數量目前嚴重不足──根據政府統計，日本總共有1億2,490萬人口，但全國範圍內的地下避難設施卻只有1,591處；若只考慮沖繩縣，雖然有146萬縣民，全縣卻只有6個防空洞，其中5處在沖繩本島、1處在石垣島，其他離島則完全沒有。
雖然過去北韓時常朝我們試射飛彈，但日本都沒人認真煩惱過飛彈襲來的避難問題，一直到去年中國圍台軍演的飛彈落入沖繩海域，大家才驚覺問題嚴重，所以政府今年才開始積極建設地下避難設施。
★延伸閱讀：〈台海若開戰誰先撤？沖繩避無可避、不允許再次失敗的「大疏散計畫」〉
報：但質疑意見主張「日本大舉強化國防部署，反倒會刺激中國，恐怕會增加『沖繩再度淪為大國戰場』的風險」，你怎麼回應這種疑慮？
國：現在的中國，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韜光養晦、以和為貴的中國，而是一個決策方式相當危險且難以預測的國家。所以不是說「不去準備防範，中國就不會進來」，因為我們很難承受中國見縫插針改變現狀的後果──比如尖閣諸島（釣魚台列嶼），現在中國的海警船就是一直過來，無論艦隊噸位、數量、還是配備武裝都一直加倍，這和有沒有自衛隊駐守也沒關係。
為了維持現狀、避免最壞的事態發生，日本才需要趁還來得及的現在，補上在沖繩軍力部署的「空白點」。但過程確實需要和地方民眾做更好溝通。
報：2022年底，日本政府修改了「安保三文書」，公開確認自衛隊將取得射程超過1,000公里的地對地導彈，以建置「反擊能力」。這項政策，在最可能部署反擊部隊的沖繩，似乎引發很大的爭議？
國：日本的《和平憲法》其實是同意日本可以保有一定程度的「源頭反擊能力」。早在1950年代中期，日本政府就已經討論過這個憲法問題──和平憲法的目的，不是要求日本在遭受導彈攻擊時，只能一路挨打、坐以待斃──所以一部分的激進派認為「反擊能力」違憲，其實是錯誤的。
而且在「防衛沖繩」的問題上，中國和日本在軍備能力上的差異非常巨大：光是從中國發射飛彈空襲，射程能打到沖繩的導彈就有2,000枚以上；但日本自衛隊、甚至駐日美軍的地對地導彈部署數量卻是「0」。
這是因為在冷戰時期，美國總統雷根（Ronald Reagan）與蘇聯總書記哥巴契夫（Mikhail Gorbachev）簽署了《中程飛彈條約》的裁軍協議，因此美國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在這裡發展、或部署中程導彈（射程1,000公里～3,000公里）。不過中國並沒簽署《中程飛彈條約》的限武協議，再加上美國與俄羅斯的關係惡化，這份條約已在2019年2月被正式廢棄。
戰後的日本憲法第9條規定：「永遠放棄以國家主權發動的戰爭、武力威脅或武力行使做為解決國際爭端的手段」，同時「不承認國家的交戰權」。
但在1950年代中期， 隨著美蘇冷戰的惡化、以及彈道飛彈科技的突破性發展，日本本土遭遇地對地飛彈攻擊的可能性成為了現實──由於當時並沒有反飛彈的攔截技術，若遭到導彈攻擊的話，受到和平憲法限制的日本，擔心將成為無法還手的活靶。因此時任首相鳩山一郎1956年向國會表示：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為了阻止日本被空襲，對境外敵軍基地發動反擊，符合憲法原則「使用最小限度的武力」的自衛定義。
不過由於《美日安保條約》的分工，反擊敵軍基地的任務，之後就交由駐日美軍負責。直到冷戰結束、中國崛起後，面對中國數量龐大的導彈威脅，日本才在過去20年積極部署飛彈防禦系統，但卻發現無論是技術、攔截成本還是建置安全性上，很難只憑原地防守來面對一波接一波導彈的飽和攻擊──相比之下，從源頭消滅敵軍的導彈威脅，透過反擊、主動消滅敵軍瞄準日本的飛彈載具或基地，無論是技術難度或成本費用，都比固守攔截更為可行。
在此理由下，日本政府2022年才重新調整安保戰略，將源頭打擊的「反擊能力」列為自衛隊的重點發展項目。而射程1,000公里以上的中程導彈，則因為大略符合從日本國土瞄準中國沿海與北韓的「預期敵軍導彈基地」，而成為反擊導彈的最低需求標準。
報：但現行的憲法規定，日本要先被攻擊，才能使用反擊能力？
國：不一定要已被攻擊才能回擊，而是「確認對方已有明確的攻擊意圖和計畫」後，就可以主動展開反擊。只要日本先認定已經進入了「武力攻擊事態」（戰爭狀況），這些反擊行為就是符合現行憲法的。
日本的法律上也制定了各種狀態的級別，屆時也會在國會監督下，依據《和平安全法制》的規定，一步步確認實際狀況升級。
報：回到沖繩，雖然戰略位置非常重要，但沖繩民間卻長期受到美軍基地困擾。在日本強化國防之餘，有什麼方式能減輕沖繩目前的基地負擔？
國：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沖繩約有32個美軍可以使用的場地，其中就有31個是「美軍專用」，自衛隊根本無法進入。這點和日本本土很不一樣，包括關東橫須賀軍港在內的基地，駐日美軍和自衛隊可以共用的。
在國會裡，我一直主張：美軍基地應該由自衛隊管理，再讓美軍進駐，而不是讓日本自衛隊無法進駐這些基地。這個對民眾觀感的差異很大，因為沖繩民間雖然「反對美軍基地」，但主流民意仍非常信任自衛隊、並沒有要趕走自衛隊的運動。因此光是讓自衛隊接管基地，地方觀感就能改善不少，反基地的情緒也會降低很多。
未來兩年內，沖繩美軍將進行大規模的兵力重整，目前駐沖繩的19,000人陸戰隊兵力，其中9,000人將移防回關島。因此沖繩的美軍基地將留下相當大的可調配空缺，自衛隊就能順利成長去填補、甚至談判接管這些美軍基地。
不過，針對美軍兵力的調動，坊間也出現了兩種解讀：一、因為反美軍基地的問題，美軍想要降低沖繩對美軍的負擔，提前緩解日本反美的政治壓力；二、因為中國的飛彈數量過於龐大，把太多軍隊押在第一線的沖繩太過冒險，所以美軍才要積極把兵力分散到關島、菲律賓、澳洲，以免戰時遭解放軍突襲一網打盡。
報：所以自衛隊已做好準備，能填補美軍撤出沖繩的空缺嗎？
國：答案是還沒有，因為自衛隊的現役兵力嚴重不足。除了超高齡社會與少子化的人口萎縮問題，自衛隊一直以來都處於徵不到人的困境。因為加入自衛隊的起薪待遇，比警察、消防隊、海上保安廳都還要低，在大家都在搶人才時候，就更難吸引新血入隊。
但日本仍可以對全國的自衛隊做兵力調配，比如從北海道的基地，把自衛隊調來更靠近中國前線的沖繩。
不過目前由美軍陸戰隊所使用的普天間海軍陸戰隊飛行場（MCAS Futenma，簡稱普天間基地），未來確實很有可能會被自衛隊接管、改為日美共同使用──這個計畫已經在談了，因為沖繩社會對美軍反彈太大，所以美軍也有意思這樣做，反而是日本防衛省有點疑慮。
畢竟普天間基地的爭議太大、跑道離平民區也過於接近，因此沖繩民意都很希望這個基地趕緊廢除，若由自衛隊接管過來，反而會變成政治上的燙手山芋。
報：自民黨怎麼看待黨內大老、日本副總理麻生太郎，8月在台灣「要有不惜一戰的覺悟」的發言？
國：麻生先生就是會把話講得很直接的人，所以他在台灣那樣說，我們並沒有嚇到。他本來就是很常對媒體作出驚人言論的人，因此沒必要大驚小怪。他演講提到的仍是同一個關鍵：不要讓「台灣有事」有機會成真。
日本每年都會對重大國政進行全國民調。其中一個題目是：如果爆發戰爭，你會怎麼辦？在日本，絕大多數國民都會選「不知道」，選擇「挺身對抗」的人一定最少──不論怎麼調查，每次總是同樣的結果。
但這就是國民的想法。以日本政府的角度，為了讓其他人能正常生活與工作，日本也需要自衛隊能具備更專業的戰鬥能力。如果真的遭遇戰爭，我們也希望自衛隊能在戰鬥上多多努力，其他國民就是各盡其責，在各自崗位上盡自己的本分，讓學生繼續讀書、農人持續下田、上班族還是照常上班，戰鬥這件事就由專業的自衛隊員負責。 報：雖然說「台灣有事就是日本有事」，但台灣和日本沒有邦交，要如何進行軍事交流？
國：我是日本執政黨自民黨的國防部會長，2023年3月我們曾經訪台、並和台灣執政黨（民進黨）負責國防事務的立委會面，後來民進黨的國防事務負責人也在7月27日來東京交流──這在台灣歷史上還是第一次。
也就是說，雖然日本的防衛大臣、外務大臣，（因為外交承認的問題）無法直接和台灣的國防部長、外交部長一對一當面交流，但國會與政黨之間的交流是沒問題的。我認為創建這種機制的方式很多，亦認為保持這種替代路線非常重要。
日本也希望讓這種交流繼續、甚至變成定期化的對話平台。不過自民黨國防部會長的任期只有一年，雖然也可以申請連任，但黨內也有很多人報名這個職位。所以我會想和下一任講，必須好好和台灣保持關係。
除此之外，日台之間的戰略對話，若有美方代表一起加入就更加理想。不過現在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中國政府變得很激動，因此我目前還無法證實三方對話究竟會不會發生。
報：最近的兵推都設定「2027年台灣有事」，你對於台海未來局勢樂觀嗎？留給台灣與日本的準備時間，還夠嗎？
國：我是用最悲觀的態度，去準備這件事情──但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在「萬一」台灣有事的時候，能有最樂觀的自信去面對變局。
像是日本自衛隊正面臨很大的裝備問題，我們有戰車、潛艦，但因為缺少零件，重要裝備妥善率很低。我認為原因就是預算不足，所以現在日本現在才拚了命地增加國防經費。此外，高科技的應用力不足，一直是自衛隊亟需改善的弱點。其中，資訊戰的防禦就非常關鍵。
日本也一直沒有像台灣那樣，嚴肅面對假新聞、資訊戰。我注意到台灣正逢2024年總統大選，所以來自中國的假新聞數量暴增許多，但日本卻一直缺少對資訊戰的危機意識，直到最近才終於開始有所防備。
報：所以沖繩也感受到了中國假新聞、資訊戰的壓力嗎？
國：有些人已感到威脅，但另一部分人仍不自知。但如同我們一開始講的種種不安發展，至少能確定的是：
沖繩確實已成為「認知作戰」的操作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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