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中油三輕完工,林園石化工業區也同時開發完成。運轉不到10年就頻頻發生公安事故,臭氣外洩、鍋爐爆炸、廢水溢流,造成居民生命與農漁產品的損害,終於在1988年爆發林園事件,在民代與工廠協商後,創下13億公害賠償紀錄。
汙染能用回饋金抵換嗎?上到議員,下至里長,回饋金像條巨蟒,將抗爭的雙臂綑綁,讓假借健康、環保之名的社團如雨後春筍不斷冒出,向當地最大溫室氣體排放者拿錢,好在重汙染之鄉舉辦各種節能減碳活動。
腐蝕最嚴重的,不是石化管線,而是人心。
爬上中芸國小的天文台頂樓,不遠處銀灰色的中油新三輕石化廠,宛如突然迫降於此的外星巨大飛行器,被鑲嵌進沿海漁村聚落,顯得格外突兀。
梁峻榮先前在中芸國小服替代役,他說:「前面是新三輕,右邊冒白煙的是李長榮。」學校和石化廠離得那樣近,「在大林蒲,是工業區包圍住村庄,在林園則是反過來,村莊包圍住石化廠。」
村莊逐石化廠而居,初次來到林園的人都免不了視覺上的震撼:幾個老婦人坐在芒果樹下話家常,旁邊有魚塭,自己家的翠綠菜園,視線稍微一往上抬就是吞雲吐霧的大煙囪,背貼背靠得如此近,無遮無掩,彷彿那化學白煙也無傷無礙。
林園有兩個漁港:中芸及汕尾漁港,這是2018年高雄市市長選舉辯論會中,選擇設籍林園的韓國瑜答不出的問題。來到工業區下游的汕尾漁港,1988年發生林園事件,工業區排放的毒水流入大排,水面上覆滿死魚。300多位居民激憤圍廠,在縣長、民代和廠商協商後,不到一個月即落幕,工廠復工,並發放回饋金,汙染最慘重的汕尾、中芸,每人獲得賠償5~8萬元,林園其他地區每村獲得地方建設補助款1,000萬元,共賠償13億元,創下台灣第一高額公害賠償的紀錄。
林園事件(1988)時常被拿來和同時期的後勁反五輕(1987)做比較,圍廠3年的後勁堅持不拿回饋金,在25年後終於爭取到五輕關廠。林園人收下錢,抗爭力量潰散,導致此後工廠不斷擴增、進駐。1976年完工的三輕,年限一到並不壽終正寢,而是續命為新三輕,2013年開始運轉;而中油預備投資500億元的「新四輕」也正蠢蠢欲動。
對於林園人拿錢的「汙名」,當地人蘇義昌有話要說:「我看過一些社會學的論文,林園人被說得很醜陋,當時沒有《環評法》、《空汙法》、《水汙法》⋯⋯如果你身歷其境,什麼武器都沒有,真的只能賠錢而已,要不然還能幹嘛!」
2005~2008年的中油三輕擴建案,讓林園重起抗爭,居民北上立法院陳情,並成立反公害護家園協會。2005年7月1號,中油林園石化三廠發生嚴重爆炸,更讓居民群情激憤,運來帳篷,打算要長期抗戰,重現1988年的林園事件。居民的訴求為:新三輕不擴廠,而老舊的三、四輕也應如後勁的五輕廠,訂出一個遷廠期限。
回鄉教書的蘇義昌,原本毫無抗爭意識,在他人勸說後加入,投入的理由很直接,蘇義昌任教的中芸國小,剛好就在新三輕的下風處,距離不過幾百公尺。冬天空汙季,吹東北季風時,工廠的下風處將首當其衝。蘇義昌除了自修環評相關知識,特地到北高雄的後勁去請益,曾幫忙後勁的高雄海洋科技大學海洋環境工程系教授沈建全,教他要打地下水,因為後勁成功讓高雄煉油廠內的土地被宣告為整治場址,阻擋了新的開發。
「我用論文檢索一個一個去找,發覺學者做的研究,(中油林園廠)地下水已經超標400倍了,照理說政府要先釐清我質疑的東西,再來蓋嘛,怎麼會蓋了之後,環保局的檢測才出來,結果苯超標不是400倍,是5,000倍!」2012年底,中油林園廠內的部分地段公告為整治場址,在土壤中,一級致癌物苯超標1,536倍,地下水更是超標5,280倍。木已成舟,如此嚴峻的汙染事實,都不妨害隔年(2013)已興建完成的新三輕試俥投產。
在後勁,縣議員黃石龍的質詢逼得高雄市環保局不得不進場檢測,檢測期間後勁人全程盯梢,不容暗動手腳。長達28年的時間,上至議堂民代,下至販夫走卒,同心協力要趕走五輕。
在林園,新三輕這場仗,蘇義昌孤軍作戰,打得辛苦,一直絆住他的,不是對立面的中油,而是林園人。環評期間,每每他要請假到台北參加環評大會,當時的校長都不批准他的假單。
環評輸掉後,2011年趁著高雄縣市合併,蘇義昌馬上申請調離,「冬天低氣壓,味道很明顯,去上班都聞到,而且學校都蓋口字型,擴散不好,知道我為什麼要逃跑了吧!我很精了,已經先看好要調哪裡,絕對要避開工業區的下風處。」
進入中芸國小的天文台,要開好幾道鎖,因為裡頭有耗資100多萬的星象儀器,這是學校引以為傲的獨特資產,網頁上寫著:「學區內有中芸漁港,居民大都以海為田,對於星斗轉移、潮汐漲落,因切身需要,頗具基本天文象常識。」網頁上少寫了:自從蓋了林園工業區,漁獲量大減,漁民無法再靠打漁維生。在近海偶爾捕到的魚,當地人都不敢吃。
星象儀經費從何而來?就來自不遠處的「好鄰居」。2003年,中油透過林園鄉公所,補助中芸國小天文館70萬元;2013年,中油直接補助中芸國小天文館140萬元。其他還有鳳凰花開的畢業典禮、暑假時的夏令營、英語班、美術班,以及時常出現的,清寒家庭繳不出的學雜費與課本費,中油都一起買單。北上打環評戰役的熱血教師請假被阻攔,也就不奇怪了。
補助是糖水,吸入的空氣是毒。人可以不喝糖水,卻不能不呼吸,特別是呼吸器官還在發育中的幼童,藉著百萬儀器仰望星空,卻被地心引力留在地上,一週5天,整整6年,被定在石化廠旁邊。
月球的暗面是走不了,被綁縛在汙染惡地的貧窮。在中芸國小教書11年的蘇義昌說:「四分之一是弱勢家庭,家長在林園工業區裡工作的很少。我後來才恍然大悟,為什麼每間公司都有遊覽車,正式員工都不住林園,每天搭遊覽車上下班。住林園的大部分都包商,要不然工廠保全,去糾舉的時候都叫我手下留情,因為是他要顧的呀,這就是自己人殘害自己人。」
蘇義昌終究也被自己人背叛:「一開始大家還滿團結的,真正的決戰點還是中油敦親睦鄰的一波攻勢,有些會直接問你要什麼,就開始分化,個個擊破。環評打到最後,我轉頭一看,就剩我和幾隻貓,其他人都不見了,有些來關心的,是關心我們到底能擋不擋得住,看可不可以從中拿到什麼好處。」
工業區的回饋金像條蟒蛇,40幾年來,從腳踝到大腿,再到軀幹、手臂,將地方越纏越緊,最後終於鎖住咽喉,無法發出一點聲音。
中油給林園的睦鄰支出,都由「石化事業部」支出,公益基金的孳息每個月發放給區公所回饋里民,一年大約2,000萬元,是固定的支出。其他的睦鄰對口,除了給傳統的農漁會、各里的社區發展協會,最大宗的是補助運動型社團,種類之多幾乎涵蓋了所有類型,同一種類型還時常唱雙胞,光跑步類就有3種(慢跑、聯合慢跑、清水巖路跑)。在中油的睦鄰名單上,出現過的運動社團就有25個。
從申請補助的名目來看,真正的比賽競技很少,大約只佔1成,十之八九的理由都是「節能減碳」、「生態環保」活動。協會性質和活動內容也往往八竿子打不著,例如舞蹈協會宣導「反毒政令」,所申請的數目從3萬到10萬元不等,看起來不太多,但年復一年、月復一月,聚沙也成塔。況且,工業區還有其他私人企業,不必像中油需公布回饋流向,隱藏在檯面下的利益還有多少,就不得而知。
除了運動社團熱衷環保,中油回饋名單中,林園的環保性社團也多得不可勝數,彷彿就是「林園」、「健康」、「環保」這幾個詞在排列組合:林園健康營造協會、林園環境保護協會、林園文化環保協會、林園環保促進會、環保文化教育協會、高雄市環保促進監督協會等。林園有24個里,其中有8個里,三分之一的比例,也增生出各種小型環保協會,如中厝綠能環保志工協會、頂厝環保志工協會等,也時常向中油申請補助。只有一個環保社團孤零零地上不了補助名單,那就是2005年因為反新三輕而成立的「林園反公害護家園協會」。
如果遮去工業區的油槽煙囪,光看這些紙面上的活動,會覺得林園大概是台灣最重視運動與環保的宜居之地。每個月都有數十個團體,舉辦著各種節能減碳活動。就連本該好好監督的「林園石化工業工環民間監督協會」、「高雄市石化監督協會」,也都十分熱衷向中油──他們理應監督的對象伸手拿錢。
始作俑者成了環保推動者,在地溫室氣體的最大貢獻者中油石化事業部,補助下風處中芸國小「溫室氣體改善計畫」(2016年3月,補助17萬元)。中油的圍牆提供給當地小學塗鴉作畫,畫的是青山綠水好環保。中油每個月遍灑村里學校的油水,不但模糊了監督者的眼,也模糊了加害者與受害者之間的界線。
5年間共獲得77萬元補助的高雄市石化監督協會,有個看似專業的名字,在高雄市社會局登記的理事長為李文通,另一個身分是林園西溪里里長,在2018年底的選舉又順利連莊。
在林園每逢選舉,里長的割喉戰比議員更激烈。2018年底的東汕里里長選舉,兩人競選,其中一位謝姓候選人被起訴──他以每票1,000元賄選,不止於此,他還接觸對手,以50萬元為代價要對方棄選,選上之後還願意每月補貼對方1萬元。
里長一職,為什麼需要花費上百萬來賄選?只因傍著工業區,里長成了肥缺。中油的回饋挹注區公所,但區長為官派,沒有民意基礎,林園里務推展聯合促進會(簡稱里聯會),才是中油攏絡的重點,每年有30萬到70萬的經費補助。由各里里長選出的里聯會主席,是每逢選舉,政壇大老如宋楚瑜、陳菊都要親自拜訪的對象。
現任主席是王公里里長洪進財,和林園的其他里長一樣,都懂得斜槓之必要,身兼公益睦鄰促進會、林園市場促進會理事長。在2014年底第一次選上里長之前,這兩個協會都曾跟中油請錢,但在洪進財當選里長之後,2015年開始補助便密集起來。以2013年初成立的市場促進會為例,在當年底獲得中油補助8萬,隔年沒有補助,洪進財選上後,2015年補助18萬,2016年23萬,2017年35萬,可說是步步高升,而申請的名目,依然不脫「關懷弱勢」、「綠化宣導」這些空洞口號。
身上多外掛一個協會,就多一個可以請錢的管道。例如鳳芸里里長黃正忠,是林園牽罟文化發展協會理事長,也是義警分隊中芸小隊長,這兩個團體在中油回饋金的細項中,便總是前後相接,焦不離孟。
小小的里長,就已經懂得把雞蛋分裝在不同的籃子裡。更上層樓的市議員,更是宛如八爪章魚,協會一把抓。2018年順利連任的國民黨籍議員王耀裕,來自林園政治世家。由王耀裕擔任理事長的林園地區協會高達10個,其中有7個運動協會;10個協會每年請領的總金額約在50萬到90萬之間。
回溯王耀裕從政蹤跡,2014年底選上議員,2015年就接連新成立兩個協會:清水巖羽毛球、籃球協會,新協會的挹注,果然讓這年的總金額從2014年的57萬元大幅飆升到93萬元。4年一次大選,中油重新盤點對地方政治人物的「貢金」。2016年4月,回饋金明細直接寫著「拉丁舞蹈協會王耀裕」,「王耀裕」三字大剌剌地寫在上面,應是一時大意忘了抹去。
爆炸是林園的日常,每逢工業區出事,即使在深夜,也可以看見議員或者助理穿著印有議員名字的背心到場關切。人前抗議,人後請款,地方政治生態彷彿具有雙重人格,政客在台前演出虛實難辨的皮影戲;而汙染越嚴重,體質越孱弱,居民越弱勢的里,就越容易讓貪婪的蟒蛇有機可趁,纏繞上身。
林園工業區所在的五福里,身處汙染第一排,里內的人口並不多,卻登記了4個協會:五福環保志工協會、守望相助協會、社區發展協會,以及環保文化教育協會。現任里長洪月珍,是「環保文化教育協會」理事長黃揚文的妻子,黃揚文是五福里前里長,因賄選案被解職,才讓妻子代夫出征,洪月珍在2018年底又順利連任里長。
致癌風險超標百倍的東林里,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正是現任國民黨議員王耀裕,東林里里長是同為國民黨的黃素娥,選舉政見為協助里內弱勢居民向中油公司等單位申請急難救助,「讓民眾真正感受到林園是雪中送炭有愛的好地方」。在2018年的里長選舉,黃素娥的對手龔峯巨要來挑戰這位現任里長,提出「爭取東林里各項福利及敦親睦鄰基金透明化」,最後沒有當選。
地球公民基金會副執行長王敏玲,在十多年前開始做環境運動時,第一個接觸的案子就是林園新三輕案,「我搬來高雄15年了,不是住在工業區附近,都可以感受到強烈的不平等。如果把工業區拿掉,高屏溪出海口很漂亮耶,生態很豐美,有溼地、紅樹林,不輸淡水河,高屏溪的另一個名稱就叫『下淡水河』。新三輕環評時我發言:『淡水河是情人在約會看夕陽,下淡水河卻是林園石化工業區,化學酸臭味、大爆炸⋯⋯多悲情呀!』」
溼地、紅樹林,在林園,還是有的。來到林園海洋溼地公園,2014年5月開幕,是林園亟欲洗刷石化汙名,所開發新的觀光景點。
實地來到這裡,地面光禿禿地沒有幾棵樹,但其中有一棵「市境之南」的黃槿樹,跨年時新任市長韓國瑜來此迎曙光,成了噱頭。原本的「市境之南樹」不敵強颱枯死,2018年復植於溼地公園,由中油石化事業部補助林園紅樹林保育學會10萬元,舉辦「高雄最南一棵樹復植嘉年華活動」。種下一棵孤零零的樹,聊表環保心意。
溼地公園的噱頭之二是倒立水母,當地的紅樹林保育學會說,這是值得保育的「明星物種」,卻沒有提及水母的出現其實是生態的警訊。近年地球暖化海水溫度上升,造成水母大量於近海繁殖,讓海洋生態學家十分頭痛。水母的出現有時也因環境汙染,工業廢水流進海洋,造成水質優養化,含氧量降低,不利魚類生存,反利於水母擴張。
地方既然犧牲了,究竟能得到什麼?民進黨籍現任議員韓賜村曾參與2005年反新三輕抗爭,當時他是鄉民代表,欲角逐林園鄉長,順著民意出來一同抗爭。成功當選後,在2008年8月的新三輕環評會,韓賜村黑臉變白臉,他親自北上環保署坐鎮,提出21項、20餘億元回饋地方條件。中油立馬一口答應其中11項條件,包括:「林園子弟工作權,未來三輕完成後,將會錄用9成在地人」。
往常林園人在工業區能得到的工作都是守衛、保全,新三輕完工後,並沒有像當初宣示的會錄用9成本地人,要進入中油工作仍須通過考試,在地人唯一的優勢就是中油每年招考都有一定比例的睦鄰名額。以2018年為例,全國一般名額共14,197人報考,錄取620人,錄取率大約4%。睦鄰名額全國共1,021人報考,錄取62人,錄取率只比一般名額好一點,約6%。
睦鄰名額競爭激烈,屢屢傳出舞弊事件,2016年的舞弊案,中油事後開除了8位林園廠的員工,他們以100多萬元的代價,透過補習班請槍手代考或帶無線耳機進場,考進中油雇員起薪2萬7千元。外人難以想像,花費上百萬只是為了當基層作業員,何況花了錢還不一定保證能考上,即使筆試通過還有第二關的面試。
汙染持續下去,錢進民代口袋,當初新三輕環評承諾的林園子弟工作權的確履行,但只開了一條小小的縫,大部分人只能在外頭張望。看似公正的考試,遇到習慣用錢解決事情的地方風氣,舞弊集團聞風而至,拿不出100萬的窮人依舊難以翻身。
中油的回饋還有往下扎根。2013年新三輕運轉之後,中油與林園高中產學合作,在2014年開辦第一屆林園高中化工產業專班,當地人稱作「中油班」,只讓設籍林園10年以上的學生就讀(後來放寬為設籍高雄就能就讀)。中油班形同林園高中的資優班,高三可參加中油招考,不用和上千人擠破頭,中油每年保留給中油班10個名額,錄取率約3成。2018年第二屆中油班應考,有一對雙胞胎姊妹花同時考上,她們的大姊也在前一年考進中油,同在石化廠工作的父親接受媒體訪問時笑得合不攏嘴,說可以提早退休了。
18歲高中畢業進入中油林園廠工作,直到60歲退休,這是林園子弟夢想的藍圖,也是父輩深切的期望。25歲的梁峻榮卻想問:「只能這樣嗎?沒有其他可能了嗎?」梁峻榮讀林園高中時,成績在後段班,沒留下來參加中油考試,反而讓他能離家到北部讀大學,大學畢業後他繼續讀研究所,論文題目想寫林園新移民二代的教育問題。梁峻榮在中芸國小服替代役,學校裡不少學生是新移民二代,家境弱勢,他說:「林園青壯人口流失嚴重,特別是靠近工業區的中芸、汕尾一帶,只有外配才願意嫁進來。」
「能去讀中油班的都是最優秀的,能考上清大、成大,更可以碩博士一路讀上去,但他們就僅止於高中學歷,去工廠當基層員工而已。林園有癌症巷、寡婦村,這裡的年輕人都知道,但還是覺得那是一份好工作。」
王敏玲說:「有一次我在小港發反空汙遊行的傳單,摩托車騎士停下來的時候,我把傳單拿給他們,從他們的眼神,我其實可以感受到很多的敵意,看他們的穿著,可以知道他們是在工業區工作。」
一旦讓自己的人生循著油管進入那條生產線,就再也看不到那些管線如蟒蛇緊緊纏住地方,直到窒息。保證就業的中油班是最佳的規馴方式,年輕人始終是能顛覆權力、掙脫結構的力量,趁著這些青綠的秧苗還沒長大,就提前收割。如果繼續讀大學,讀社會學、政治經濟學,了解經濟成長不必以環境犧牲為代價,也許還會讀到1988年的林園事件。
離家讀大學前,梁峻榮對林園的過去一無所知,在學校做報告時,他才知道1988年的林園事件。林園事件在社會學者眼中是一場失敗的運動,說起當年抬棺抗爭的前輩,梁峻榮仍然把他們當英雄好漢,他想替林園事件拍一部紀錄片,也始終記住「起義」的日子:「9月20日,我和社團的夥伴們都不會忘記,今年(2018)是林園事件30週年。我常回高中母校帶導覽,讓學弟妹重新認識林園,來到汕尾漁港的時候,我就會跟他們講林園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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