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斷開「照顧家暴」的悲歌連結?
再半年,台灣將邁入每5人就有1名長者的超高齡社會。國人平均壽命79.84歲,健康平均餘命72.43歲,意思是在臨終前,平均有7~8年會因失能仰賴他人照顧。活得長,卻未必健康終老,是超高齡社會的未來。
衛福部統計,全國失能、失智、身障等長照需求人口在2023年來到83萬人。雖然長照服務涵蓋率達80.19%,家庭照顧這份「愛的勞務」,對部分照顧者而言仍是通往地獄之門,國內照顧家暴與殺人案件逐年增加,當中包括正在使用長照的家庭。現行系統能否接起身心俱疲的照顧者?即便有支持資源,為何難防照顧悲劇發生?
早晨陽光曬進台南一棟老公寓,客廳鐵門上貼著一張手寫行事曆,標註要帶哥哥回診神經內科的日期、買菜的日期、牛肉湯課程的教學日期。
行事曆下方掛著一個白色塑膠牌,寫著「今日公休」。
這是台南康樂街牛肉湯老闆娘陳麗美的家,店還開著的時候,先生林明良的例行公事,是在公休日前一夜把牌子翻到「今日公休」這面才下班休息。後來先生罹患肺腺癌,陳麗美今年(2024)4月把店收了,陪先生走完最後一程。留下這塊牌子,是對老店的留念,也是睹物思人的紀念。
冰箱上貼著許多合照,她拿起其中一張,是在先生病榻拍的。照片裡有她、先生、與她照顧20多年,有中度精神障礙的哥哥。
康樂街牛肉湯營業31年,2022年獲台灣米其林指南「必比登推介」,去年(2023)卻因家暴案登上媒體。陳麗美與哥哥在店鋪後方的巷道爭吵、拉扯,過程被人錄下po網。哥哥不提告、不聲請保護令,警方依法仍通報社會局,由台南市家庭暴力暨性侵害防治中心(家防中心)社工介入。
衝突導火線,是因為洗碗。
她形容自己脾氣不好,哥哥的行為常讓她難以忍受,兄妹小時候也不親。那為何成為哥哥的主要照顧者?她說起成長歷程:父親在舞廳與西餐廳拉小提琴,母親唱歌仔戲,兄姊分別大她6歲、2歲。父母離婚後她跟母親住,母親非常嚴厲,生氣起來把她當賊一樣打,卻是她唯一能倚靠的大人。後來母親因工作四處遷徙,把她託給友人照顧,她度過寄人籬下、看人臉色、仍忍不住思念母親的童年。
長大後她回南部工作,此時哥哥已被重男輕女的祖母寵壞,飽受苛待的姊姊對家疏離,當祖父母與父親接連過世,沒好好上過班的哥哥發現全家族只有這個小妹會回應他,她就這樣成了哥哥唯一能倚靠的親人。
20多年來,她幫哥哥打理瑣事、整理租屋處、給金援,讓哥哥來店裡吃飯。哥哥種種不社會化的行為和態度常把別人惹毛,她負責善後;後來哥哥出現躁鬱跟思覺失調,她負責陪病。「有次他整個人錯亂,以為口袋裡的錢不見,把路邊水溝蓋搬開來找,半夜跑到我們店。這些年我常生他的氣,可是看他身上有血、眼神渙散,我還是一直哭。」女兒不懂,為何她要為一個對她不好的人付出這麼多?
「可是講實在,他就是我的家人、我的哥哥,這身分是無法捨棄的。他沒飯吃,我怎麼能不分他一口飯?」
根據衛福部調查,慢性精神病患者的主要照顧者,平均照顧時間為17.13年。長期以來,精障者時常因為還能行動或簡單自理生活,無法通過「長照需要等級(CMS)」評估,能使用長照資源的人數有限,精神疾病家庭往往只能靠自己;經精障者支持團體倡議多年,以及監察院糾正衛福部,精障者的長照資源才在近年逐步布建。
陳麗美聽說過長照2.0,可是覺得哥哥會自己走路、洗澡,到店裡幫忙後,精神狀態有改善,應該不符合申請資格,因此沒有申請。對於精障者社區支持,還有「社區精神病人關懷訪視員」這一角色,陳麗美印象中不曾聽哥哥提起。
資源是在她被通報家暴後才進來。社工介入後,開始有人幫她帶哥哥去看病;去年底哥哥失智、先生癌末,社會局幫哥哥用福利補助入住養護機構,讓她免於蠟燭兩頭燒。
送走先生、哥哥也有專業照顧,陳麗美終於能從照顧之路公休了。她開課教年輕人做牛肉湯,之後還想去星巴克打工,體驗不同職場。平日定時帶哥哥外出走走、吃飯,兄妹倆不再吵架,她開始有心情對哥哥的無厘頭發言微笑以對。
因利用長照資源脫胎換骨的,還有76歲黃慧如。《報導者》曾在2021年疫情期間採訪她,她單打獨鬥照顧先生10年,一度想同歸於盡,瀕臨崩潰之際接觸到新北市家庭照顧者關懷協會(簡稱家協),開始使用喘息服務、申請居家服務員,並在幾番掙扎後,在照顧專員協助下將先生送到機構。卸下照顧重擔,她終於能和先生好好道謝、道歉、道愛、道別。
3年後,《報導者》再次踏進黃慧如家,映入眼簾的是畫架與斑斕畫作。她退休前是美術老師,如今邁入斜槓熟齡新生活,在社區關懷據點教禪繞畫與經絡按摩,並重啟繪畫之路。她還到加拿大探望遠嫁異鄉的女兒,坐上當地重機騎士的愛車兜風,登上地方報紙。
當年的照顧之苦,兒女知道嗎?她說,兩個孩子都在國外,異鄉生活大不易,她不想讓子女添負擔,「我一開始就跟小孩說,你們各自逃命去吧,老媽陪老爸想辦法。」
先生年長黃慧如30歲,兩人是否曾意識老之將至,提前規劃?她說,先生向來硬朗,她完全沒想過他會老,夫妻倆也沒任何保險。當先生在90歲開始退化與失智,長照在她措手不及下降臨。
那段日子,黃慧如回想起來仍驚心動魄。先生因失智產生幻覺,她最後乾脆陪先生一起演戲──假想的客人到訪,她配合接待奉茶;幻象裡的中獎彩券不見,她翻箱倒櫃地找,「那時我累到想拿枕頭悶死他,說你閉嘴!我演得好累喔!你可不可以閉嘴、不要再講了?」
她現在明白,照顧這條路踽踽獨行,再相愛的人都可能相殺。看到長照悲歌,她總想著:
「那一刻,如果他們旁邊有其他人在就好了。」
因此,黃慧如現在身兼新北市家庭照顧者關懷協會的「心理支持員」志工,伴行正穿越長照幽谷的照顧者。
即便長照服務涵蓋率已從2017年長照2.0初上路的20.3%,成長到2023年的80.19%,目前的一大難點,是設法接觸像陳麗美或黃慧如這樣,從未想過求助,或聽過「長照2.0」一詞卻不知服務為何的人。
家庭照顧者總會(簡稱家總)祕書長陳景寧表示,由於高比例照顧者有憂鬱、慢性精神耗弱等疾病,澳洲的做法是要求家庭醫師接觸有長照需求的患者時,不只病人,還要連帶諮詢照顧者的身心狀況。她認為,政府或可提供主要照顧者免費身心健康評估,提醒他們覺察自身的健康需求,連結對應資源。
- 長照需要者曾有抗拒照顧或有攻擊行為。
- 長照需要者罹患之疾病具有傳染性(疥瘡、肺結核、梅毒),增加照顧困難度。
- 長照需要者為領有身心障礙證明(手冊)之慢性精神病患者、自閉症者、智能障礙者及失智症者,增加照顧困難度。
- 50歲以上經確診之失智症者。
- 經長照需要等級評定為第5級以上,且為領有身心障礙證明(手冊)之、頑性(難治型)癲癇症者、植物人及罕見疾病患者,增加照顧困難度。
- 長照需要者為領有身心障礙證明(手冊),且證明中ICD診斷碼註記(腦性麻痺患者:G80;脊髓損傷者:S14、S24、S34)、領有全民健康保險重大傷病證明、或經醫療機構開立診斷證明書之腦性麻痺患者及脊髓損傷者,增加照顧困難度。
陳景寧指出,若將長照歷程拉到10年,初期使用居服、日照或許足夠,最後從重度失能到離世的階段,確實需要機構。
她表示,長照2.0將資源集中在居家與社區布建、預防失能,並不給付住宿型機構,但是機構卻是重度失能及難照顧個案家庭最需要的解方。現行長照需求者有2成為重度失能,照顧者難獨力承擔,造成照顧悲劇的壓力負荷。她為所有照顧者家庭請願:即將來到的長照3.0,政府必須看到痛苦指數最高的這群人,將機構給付納入長照3.0,目前一年幾萬元的補助,既比不上居家照顧的全年給付,對家庭也是杯水車薪。
如果長照由菸捐來的經費不足,陳景寧說,據家總2023年的民調,有9成民眾願意每月自付922元供政府做好長照。
在家庭照顧政策的倡議裡,有塊極難突破的障礙,是照顧者的「不放手」。
她服務的阿堯(化名)年逾6旬,80多歲的爸爸2年前住院,阿堯向公司請假陪病半年。父親出院後,阿堯堅持每週末都從北部開車回中部探視,就算弟弟、妹妹的住處其實離老家不遠,他身為長子,總覺得捨我其誰。
其實阿堯的父子關係一直不好,父親對他的照顧百般挑剔,動輒將他罵得狗血淋頭。雖然辱罵內容已經匪夷所思、背離事實,疑似是失智症狀,但阿堯仍認為父親只是找理由跟他作對。
後來有次母親生病,原本約好要接母親出院的弟弟沒出現,他從北部飛奔回家接人,見到姍姍來遲的弟弟,他攔車要求理論,弟弟對他聲請保護令。
彭淳英問阿堯,父母明明有請居服員,他何苦一肩攬下責任?他說妻兒都勸過他,可是他「有長子的責任」,不放心居服員的照顧品質,也想陪伴父親走最後一段路。阿堯邊說邊哭,他不明白,他用盡全力照顧爸爸,為何爸爸不能像對弟弟、妹妹那樣,給他一點好臉色?
彭淳英與阿堯一再討論、梳理照顧者的角色定位,阿堯慢慢放手,改成每月回家一次,把照顧工作交給居服,做回兒子的角色。
家總的家庭照顧者關懷專線,每天都會接到諸多充滿糾結與掙扎的諮詢電話:照顧者明明瀕臨極限,仍把照顧責任往身上攬,認為這樣才是盡孝、才不會落人口舌;或長輩不願意「外人」進家門看見自己的失能,也讓家人無法喘息。
「家總的倡議,是把勞務交給國家,家人更有餘裕發展愛。因為家庭照顧是愛的勞務,如果勞務太壓迫,就把愛都侵蝕掉了,」陳景寧說,家總還看到許多重度失能病患的照顧者,「把時間花在把屎把尿,沒有餘裕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分離。」很多人事後懊悔,覺得當時為何不對家人好一點?但是,陳景寧說:「這不是他們的錯,當一個人睡不好、精神差,生存都出問題,自然不可能對被照顧者好。」
使用長照資源,就能避免照顧殺人或傷人嗎?答案是不見得。因為長照政策目前偏重衝高覆蓋率,並不見得能充分回應需求,無法有效卸下家庭照顧者累積的重擔。
高雄市區一角的老透天,89歲林吳玉秀拄著助行器緩緩走到床邊,喚醒39歲的孫子林暉欽。林暉欽罹患腦性痲痺、水腦症、癲癇,有極重度身障手冊,從出生臥床至今。他的頭部因水腦症異常增大,林吳玉秀都喊他大頭。
大頭的皮膚如少年般又細又白,身上不見絲毫褥瘡,這是林吳玉秀用半輩子照顧的結果。她說,大頭出生後兩個月罹患腦麻,兒子與媳婦沒意願撫養,她跟老伴擔下責任,默默照顧十幾年不敢帶出門,擔心嚇到人或被嘲笑;直到老來沒力氣幫大頭洗澡,里長替她申請到宅沐浴資源,「我才發現人家其實不會怕這樣的孩子。」
由於同住的其他孫子與曾孫收入不穩,她與大頭的生活仰賴中低收入補助與大頭的身障生活津貼。另有高雄市家庭照顧者關懷協會、華山基金會社工定期家訪;創世基金會每月2次到宅幫大頭沐浴;居服員吳筠茹每天早中晚、每週6天到宅備餐,幫大頭餵食、擦澡、換尿布、翻身;社福團體或學生志工偶爾來訪;女兒有空就返家探視。
但在今年5月,到宅沐浴員發現大頭的眼角瘀青,家防中心評估認為是林吳玉秀不堪照顧壓力,打了大頭。社會局除了增加訪視外,也為她安裝緊急求助鈴。
為何暴力會在這個看似被長照與社福資源接起的家庭發生?因為「資源」是小時計,照顧卻是全年無休。
當大頭不舒服或要調整姿勢,會發出單一且持續的聲音,例如「頭、頭、頭」,他無法表達哪裡需要幫忙,有時林吳玉秀幫他調整半天,「頭、頭、頭」仍持續1、2小時不中斷。吳筠茹遇過幾次,有15年資歷的她都覺得難以承受,何況是病痛纏身、也需要人照顧的林吳玉秀?
「若身體跟以前一樣,我不會發脾氣。」有時林吳玉秀實在不知道大頭要什麼,萬一尿意正好上來,她就會非常焦慮。5月那次通報,她就在這壓力情境下拍打大頭的臉部。
「資源不是24小時都在,」陪伴林吳玉秀的家照社工黃雅菁點出,林吳玉秀很疼愛大頭,可是照顧現場是動態的,有些壓力變化難以預測跟隨時掌握。
- 身心俱疲:24件
- 經濟因素無法再負擔:18件
- 無人承繼照顧:13件
- 覺得被照顧者痛苦:13件
- 被照顧者吵鬧:12件
- 照顧者罹患疾病:9件
- 避免拖累其他家人:7件
- 與家屬因照顧發生爭吵:5件
- 照顧者覺得自己年老:2件
- 擔心被照顧者傷人:2件
台灣高等法院刑事庭法官兼審判長廖建瑜,剛完成62件照顧殺人的法院判決實證研究。他表示,法官不見得會問這個家庭用過哪些照顧資源,因此很難從判決書檢視,長照悲歌的發生,究竟是照顧者不知求助?還是試圖尋求資源卻失敗?因逃避、不想麻煩別人、不想解決問題等因素導致?或用盡資源仍被壓垮?
廖建瑜的研究還有個令人訝異之處:62件照顧殺人案中,有17件是在照顧第一年發生,占整體比例最高,顛覆「照顧時間愈長、愈易犯案」印象。他推論,照顧者承受的負荷,無法單純以照顧天數長短量化,更應從照顧者對突發壓力事件的承受度衡量。
NHK特別採訪小組檢視被告利用日本政府日間照顧等長照服務的情形,發現四分之三曾使用;進一步進行照顧者問卷調查,回收的388份問卷中,許多人表示「照顧剛開始的時期最難熬」,容易因還未做好準備、身邊無人可討論、被照顧者生病與健康時的落差過大等,精神與肉體被逼到極限。採訪小組在合著的《我殺了我的家人:「照顧殺人」當事者的自白》中叩問:
「一般來說,在案發後的開庭審判中,如果被告的照護期間較短,而且利用過長照服務的話,就難以被認定是『照顧疲勞』。對於被告的刑期,法官會傾向判得較重。」
「但他們真的沒有照顧疲勞嗎?不正是因為照顧期間尚短,他們還不習慣照護生活,所以更為辛苦。而且也正因為他們有使用長照服務,周圍的人才會誤以為『他們沒問題』,難道不是這樣嗎?」
「所以長照不是要關注資源面,還要關注心理面,」陳景寧說,對於子女照顧者,課題可能是他們原本的人生計畫因長照停頓。對於老老照顧者,失落會是在退休、不再有收入、健康走下坡的情況下,又得面臨親密伴侶的衰老與訣別。這也是為何更須強化對照顧者的心理評估,配搭互助喘息等增加照顧者韌力的調適資源,不讓照顧者負荷大到覺得人生沒有選擇。
陳景寧表示,家總倡導「不必然自己顧」,曾被抨擊「這會讓家人之間沒有責任、沒有愛」。然而目前的現實,是社會型態改變,平均同住家人人口數持續下滑;一人戶加兩人戶比例超過57%。
「我們這個世代的老後,一定是獨居獨老,或是老老照顧。跟過去三代同堂,甚至住在三合院,呈現『類日照』的家庭形態非常不同,」陳景寧說,未來的獨居社會將是個「沒有人可以當家庭照顧者」的狀態:
「你必須跟一群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互助。」
萬華龍山老人服務中心的小舞台上,85歲的潘君子正排演一名有失智前兆的母親,忘了自己吃過晚餐,三更半夜喊著肚子餓,翻遍冰箱,把食材丟滿地。從眼神到肢體動作,潘君子完全入戲,「總覺得沒吃飽」正是她婆婆當年的失智症狀。
從生父母、養父母到公婆,潘君子的青春年華都在照顧別人。當先生驟逝讓她痛徹心扉,立心慈善基金會執行長林蘭因把她拉出家門演戲,她才在「海馬迴劇團」重拾笑容。海馬迴劇團以短劇演繹失智症與長者照護,不少團員有長照經驗,進入社區衛教宣導之餘,也撫慰許多照顧者。
數十年的長照之路,意外成為潘君子生命中最深刻的田野現場。她說,現在睡前看完劇本,情節就會自動在夢裡跑出來,所以不用花太多時間背台詞;照顧家人多年的經歷,還能讓她即興加戲。
「海馬迴」成了一群長照者的團體療癒,共通的長照人生,讓他們有聊不完的話題。潘君子沒事就買東西、做菜到排練現場請大家吃,大家開心,她就歡喜,孩子也不再擔心她沒人陪伴。「我小孩都說,要找我媽,就去梧州街(萬華龍山老人服務中心)找,那裡是她白天的家啦。」
71歲的黃秋謹是海馬迴劇團團長,長照人生20年,在帶動劇團這個「家」之前,她那險點被長照壓垮的家,是被社區的善意撐起。
黃秋謹跟父母、先生、兒女同住在萬華壽德里,老社區人情濃烈,她爸媽每天一早敞開大門,跟鄰居泡茶到中午。當黃秋謹的先生中風,鄰居自成互助系統,到她家泡茶兼看家,讓她去買菜辦事。當她照顧、職場兩頭燒,社區天主教玫瑰堂讓孩子下課後有安全的地方去。當母親罹患帕金森氏症與乳癌、父親中風,黃秋謹最怕的是其中一人要去醫院,她就顧不了另外兩個。幸好一通電話,鄰居就為她代送便當兼關懷。
她說,父親病後一度說不出完整句子,但記得怎麼泡茶,左鄰右舍以「泡茶復健法」持續跟父親互動,讓他功能一度恢復8成。只是後來失智,能力再度退化,鄰居這回擔綱偵查功能,即時回報偷溜出門的父親現正路過誰家門口,讓她馬上循線找人。
長照第8年,她為先生申請照顧服務員,後來在社工鼓勵下參與海馬迴,與更多家庭照顧者相伴。送走先生、母親後,她照顧快100歲的父親,並持續投入劇團與社區工作。
「自助以外,共助也很重要。我能走過來,一大關鍵是鄰里支持,」黃秋謹認為,社安網難免疏漏,鄰里要織出自己的安全網。她每天都會去里辦公室或社區活動中心走走,發現有人需要協助,就幫忙連結資源,或請里長伸援。有時鄰居、親友的經驗談,比長照宣導更能發揮效果,讓對長照資源感到陌生或排拒的照顧者打開家門。
- 被照顧者有嚴重情緒困擾、干擾行為致難以照顧
- 高齡照顧者
- 過去無經驗照顧者
- 沒有照顧替手
- 需照顧兩人以上
- 照顧者因疾病或身心狀況影響照顧能力或意願
- 申請政府資源不符資格、資格變動,或有突發緊急需求者
- 三個月內照顧情境有改變
- 照顧者或被照顧者間曾有家暴情事
- 照顧者曾有自殺企圖或自殺意念
用行動支持報導者
獨立的精神,是自由思想的條件。獨立的媒體,才能守護公共領域,讓自由的討論和真相浮現。
在艱困的媒體環境,《報導者》堅持以非營利組織的模式投入公共領域的調查與深度報導。我們透過讀者的贊助支持來營運,不仰賴商業廣告置入,在獨立自主的前提下,穿梭在各項重要公共議題中。
你的支持能幫助《報導者》持續追蹤國內外新聞事件的真相,邀請你加入 3 種支持方案,和我們一起推動這場媒體小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