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選書摘
中國內蒙古,藍天白雲大草原,蒼狼白鹿蒙古馬──其暗面是觀光圈地、動物營利、生態破壞、傳統式微,以及愈來愈走火入魔的直播與攝影風潮。中國每天有幾十億人次遊走於直播平臺,各種不同類型的網紅主播崛起,各種光怪陸離的景象如病毒一般在線上線下同步蔓延。作為世界第一大相機擁有國,龐大的民間觀光攝影團成群結隊奔赴廣袤山河,製造出千篇一律的「集體主義美學觀」美景大片、動物靚照和美女寫真。網紅主播與攝影團卻對身邊的嚴峻現實視而不見,藉助美顏濾鏡和PS技術,竭力讓世界變成一個「正能量」和「歲月靜好」的烏托邦。
昔日皇帝的獵場,如今成為官商共謀的觀光景區。紀錄片導演張贊波潛伏於此,近身觀察在「直播宇宙」中穿行的網紅「狼主播」,如何將千里之外的草原風景與「野狼」,透過網路輸送各地,由此靠著粉絲打賞與帶貨獲利。而與狼主播共舞的「野狼們」,每天只能被囚於籠中,啃食冰凍的雞架子果腹。
在這片自然風景疊加人造風景、觀光業和直播業齊頭並進的大草原上,金錢、功名、情色、權力⋯⋯各種欲望在不加掩飾地流淌;欺騙、背叛、暴力、貪婪、壓榨⋯⋯眾多故事在目不暇給地發生。張贊波單槍匹馬、長期置身田野,藉助筆和鏡頭,在《大景:內蒙古「皇家」草原上的奇異風景與欲望遊戲》一書中冷峻打量被極權形塑的奇異風景,敏銳捕捉黑色幽默的荒謬奇觀,濃墨重彩地構築一幅映射當下中國人精神症候的人間浮世繪。
本文為《大景》第4章〈與狼共舞〉之節錄,經春山出版授權刊登,文章標題與文內小標經《報導者》編輯改寫。
「柳靜不去嗎?」我問。
「沒有我就沒有柳靜的今天。」鄭總話題一轉說,「她這個網紅,是我一手包裝、策劃、推廣出來的,所有段子都是我給她拍的,所有表演服也是我買的,其中有5匹狼也是我的。她自己哪會拍什麼段子?連怎麼構圖、順光逆光都搞不清楚,光知道罵狼打狼,狼也不會養,沒有老朱夫婦這些狼都會被她養死。」彷彿是積壓了很久的情緒,鄭總接連不斷地數落著柳靜。
「還有網路上媒體對她的報導,也都是我給她找來的。」鄭總繼續說。在網際網路上,有一些媒體報導柳靜,大多是「養狼女孩與狼共舞」之類的八卦娛樂消息,它們都是他主動向媒體報料的結果。
「可是她還不懂感恩,經常朝我發脾氣,她脾氣太差。她沒有想清楚一個道理:沒有我,她的粉絲根本就漲不上去!」鄭總忿忿不平地說,「可是一說到這些,我們就會吵架,她不承認是我的段子拍得好才給她漲這麼多粉絲,她說是因為自己的東西好,換誰來拍都一樣。」
「你說這娘們,這種見識,這種話,氣不氣人⋯⋯唉,太不尊重藝術和藝術家!」鄭總搖了搖頭,情緒非常激動,視線從擋風玻璃前收回來,扭頭向我,「張導,你是作導演的,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沒有導演光有演員能拍出來大片嗎?你說是導演重要還是演員重要?」
雖然我覺得,他拋出的這個問題其實沒有非此即彼的答案,但我實在不想再刺激一個情緒激動得不看前方道路的司機,就趕緊點了點頭,算是安撫了他。直到他視線又回到擋風玻璃前,我才鬆了口氣。
「我是攝影師裡養狼最厲害的,是養狼人裡攝影最厲害的。」鄭總說著這句廣告詞式的繞口令,得意地哈哈大笑。
待他走進狼圈開始直播,我卻發現,他向觀眾們提到最多的身分,既不是養狼人,也不是攝影師。「我是錫林郭勒盟山東商會會長,錫林浩特市工商聯副主席,錫林浩特市最大的鋼結構企業金星鋼結構的老總。」他又嫻熟地說起他的3張金字招牌,彷彿這是他的傳家寶,一有機會就向人展示。「我好歹也算個幾千萬身家的企業家,但我現在沒有興趣做企業了,就提前退休,來養狼了,因為我喜歡狼,更喜歡直播。」鄭總補充說。他的多重而複雜的身世聽起來確實很吸引人,但很遺憾,他的直播效果比柳靜差了不少。我瞥了眼他的手機屏幕,直播間觀眾寥寥無幾,觀看人數只有23人,紅心和飛字幕也少得可憐。
「養狼姑娘的段子都是我拍的,以後我保證給大家拍出更加精采的狼段子!」鄭總繼續挺直腰桿喊麥,「想看狼的,就關注我,一定不會虧待大家!」如果只看他的架勢和口氣,你會以為他此刻正在衝手機另一頭的千軍萬馬喊話,而不是區區23個「老鐵」:鐵中鐵,鋼中鋼。
他蹲在地上,把手機對準籠子裡的大狼,給老鐵們看了一會兒狼。好像意識到氣氛有點冷場,他又想祭起他的「中華武術」來。
「現在,我給大家表演空翻,好不好?」他衝屏幕說。
「老朱,進來給我拿著手機!」他扭頭吆喝在鐵絲網外旁觀的老朱。後者手忙腳亂地打開鐵柵欄門,一陣小跑進來,伸出手,接住了老闆遞來的手機。
「拿穩拿好,注意看著畫面,對準我,別東搖西晃,注意光線和構圖!」鄭總快速地給老朱發出指令,就像在見縫插針教授一套簡明攝影教程。老朱看起來有點緊張,這位前焊工用他骨骼粗大、皮膚粗糙的典型電焊工之手,雙手緊緊捧著手機,笨拙地對著鄭總。好像此刻,他握住的並非一支手機,而是一個燙手山芋。我相信,給他一支再笨重的電焊槍他也不會這樣。可是,此時他除了完成老闆委託給他的新職能別無選擇。
鄭總壓了壓腿,扭了扭腰,跳了會兒自創的熱身操,然後再扭頭衝老朱喊,「準備好啊,我要翻了,注意畫面跟上啊!」
鄭總又蹲起馬步,衝那幾隻小狼揮舞雙臂,擺出拳打腳踢的中國功夫架勢,嘴上還咿咿呀呀大喊大叫,就好像李小龍附體。不過,他是一個深陷鐵籠中的蒙古族版李小龍。我猜,如果他把這一幕拍成段子發布出來,很大可能標題會是:李小龍大戰狼群。
一個多小時後,鄭總終於下播。天知道他是怎麼做到,把他的三板斧──自我吹噓、刺激狼和中華武術──耍了這麼長時間。他今天收到的所有快幣禮物,換算成人民幣是18塊。
但這絲毫無損他的勃勃野心。「不錯了,我畢竟剛剛開始做直播,才幾個月就有快5萬粉絲了。」他彷彿在自我安慰,又好像在自我憧憬,「給我時間,我絕對會超過柳靜。半年後,我一定能達到200萬粉絲!」他誇張地緊握雙拳,舉起雙臂,搖晃拳頭,用喊麥般的音調和語氣喊出這句話。聽起來像是老鼠會上的新成員在進行自我激勵。
「200萬算什麼,500萬。」老朱笑著接了老闆的話茬,也許他本意是在給自己老闆加油鼓勁,但不知怎的,聽起來卻像暗含嘲諷。不管怎樣,不用再被趕鴨子上架當臨時攝影師的老朱看起來輕鬆多了,他溝壑縱橫的皺紋裡笑意盈盈。
鄭總換下表演服,又變回司機,他開著車一陣風馳電掣,去往牧族傳奇接柳靜。馬上輪到她的直播時間了。
徵得柳靜同意後,我決定帶上裝在三腳架上的攝影機跟她進去狼圈。之前一直在外面隔著鐵絲網拍攝,我打算這次換個位置斗膽進去拍攝一番,順便體驗一下籠中狼的感覺。
剛一進去,身後鐵門就哐噹一聲關上了,緊接著傳來老朱把鐵栓插上鎖眼的刺耳聲音,彷彿在提醒我:「失去自由」的時間開始了。
面對我這位「新獄友」,籠中狼各有各的反應。有幾隻小狼表現得熱情過頭,高高撲跳起來,把爪子搭在了我身上,彷彿在用獨特的方式迎接我;另幾隻圍著我不停地東聞西嗅,好像在確定我究竟為何物、會不會比一塊雞架子美味;還有幾隻大狼,儘管隔著另一層鐵絲網,探著頭用牠們銳利而警惕的眼神盯著我,彷彿隨時要朝我發起攻擊。我瞬間石化了,硬著頭皮一動不動站立著,心裡一片發毛,只得把自己交給命運──即使我想逃跑,也已經逃無可逃。
「走開!」幸好柳靜過來趕開牠們,及時給我解圍,她還安慰我,「沒事兒,牠們不是攻擊你,就是好奇。」
「牠們就是對這種毛茸茸的東西感興趣。」柳靜從狼嘴裡奪回防風罩還給我。它已經沾滿了泥土、草屑,當然還有狼的口水,散發一股濃鬱的狼臊味。我一陣苦笑,就當它是無阻隔拍攝必須付出的代價。不過,當得知牠們只是出於好奇而並非要攻擊我後,我就放鬆了很多,開始打量起置身其中的這個籠中世界來。
高高的鐵絲網圍在周邊,頭頂的天空被割裂成一個局促的四邊形,形成一種不大不小的壓迫感。而透過鐵絲網的網眼觀看外部世界,也顯然和先前身在自由世界時感覺迥然有別:那些廣袤的群山、綠地、森林,還有偶爾經過的放牧的馬群和羊群,被網眼割裂得四分五裂,儘管近在咫尺,卻瞬間變得遙不可及。這個時候,你會恨自己不是鐵絲網外那隻正在翱翔的鳥,要不可以振翅高飛,掙脫鐵絲網的束縛,重回自由天空,把命運的道路重新歸於自己腳下。而不是像這些可憐的籠中狼,每日接受嗟來之食,一切只能聽命於人,再也沒法重返祖先們所擁有的廣袤大草原。
柳靜卻似乎和我感受大不相同。她看起來神情自若,甚至難掩興奮,顯然已經和她的狼孩子一樣習慣置身於鐵絲網之中。這片籠中世界,便是她的璀璨舞臺。她今天的直播內容還是與昨天大同小異。我發現她也有自己的三板斧:抱狼或者揹狼、和狼摔角、學狼嚎。不過,今天略有新氣象。在直播進行的後半段,她要老朱從蒙古包裡給她拎進來一隻嶄新的金屬拉桿行李箱,莓紅色,正面印著一張狼的大幅特寫照片。
實際情況卻毫無戲劇性,柳靜只是在「帶貨」。這也是出自直播宇宙的詞彙,意思是由主播在直播間給電商推銷產品,利潤雙方分成。這是一種新型的產品銷售模式,也是粉絲經濟的表現之一。最近,網路直播帶貨蔚然成風,是網紅們主要的收入來源。得到粉絲贈送的電子禮物還只是小頭,這才是大頭。有大網紅一場直播就能賣出幾億甚至幾十億貨物,創造出傳統銷售所不及、令人咋舌的銷售奇蹟,純收入就高達上億元。很多傳統領域的名人也紛紛投入到直播帶貨的潮流中,包括電視臺主持人、演員、歌手、前英語培訓學校的老師、創業失敗的商界名人等等。一些著名的購物網站或電商,包括淘寶、京東、唯品會、蘇寧等,也見機推出自己的直播帶貨功能。淘寶網的創始人馬雲甚至親自上陣淘寶直播帶貨。大明星有大明星的市場,小網紅有小網紅的空間。在位於中國東部的著名商業城市義烏,有一個專門的網紅電商基地,全國各地的小網紅,甚至包括普通底層民眾都紛至沓來,投身於這支蔚為壯觀的職業帶貨大軍。但在直播帶貨的過程中,不少網紅也深陷推銷假冒偽劣產品的醜聞中。
在帶貨完畢、直播快結束前,突然來了一群特別的現場觀眾。老王熱情地帶領一行人走進狼園,一共10多個人,有男有女,還有一個大約2、3歲的小女孩,被一位年輕女子抱在懷中,有如眾星拱月般走進狼園。但光從外表看,他們和其他來看狼的觀光客沒有什麼區別。
「怎麼還有人在拍?」我聽到人群中有人發問,話語裡透著些許驚訝和緊張。
「喔,那是拍狼的攝影師,他是在做一個紀錄片。」我聽到老王給問話人解釋。稍事領悟,我才意識到「拍狼的攝影師」是指我,聽起來和「養狼的攝影師」是一對孿生組合。
「你跟他去說一聲,鏡頭不要對著我們這邊,不能拍我們。」來人又說。
「你不要拍外面,不要拍到他們。」很快老王就走到我身後,隔著鐵絲網跟我說,突然壓低聲音補充,「那是汪峰,帶他的小孩來看狼。汪峰和章子怡的小孩。剛才他的經紀人怕你拍到小孩,要我跟你說一聲。」
「這攝影師膽兒真大,還敢進狼圈裡拍攝。」汪峰在外面笑著說。我猜他的誇獎,八成是刻意出於對我答應不拍攝他們的回報。然而,一想起此時的我,和那群失去自由的籠中狼一樣,成為他們這群興致勃勃的「動物園看客」的觀賞對象,我只覺得沮喪。
「明星就是不一樣,一個孩子來看狼,就陪著來了10多個人。」老朱說。
「那是,人家有保姆、保鑣、經紀人,還有司機、助理什麼的,來了好幾輛車。」老朱老婆說。
「這次章子怡沒來嗎?」鄭總說,「我看只有汪峰。」
「這次沒來,估計她正在拍戲。」老王說,「我剛才突然接到她經紀人電話,說她孩子要來看狼,要我安排一下。我說你們就來吧。」老王自豪地說。
「我剛一掏出手機,打算做直播,」鄭總開始講述那天的遭遇,「他媽的,他們中間有一個男的,不知道是什麼人,製片人、經紀人還是助理什麼的,就衝著我喊:別拿手機,不能拍!」
「我說我不拍你們,拍你們幹嘛?」鄭總繼續說,「剛開始時,我都沒看出來是章子怡,我就是想做直播了。」
「人家就是怕這個。」老王說。
「怕歸怕,可是,媽的你們來我狼園看我的狼,還不准我碰手機?有這樣的道理?真是的!」鄭總忿忿不平地說,「要是國家領導人來了,這樣做還可以理解,你他媽的就是一個戲子!」
「國家領導人來了你見都見不到,還能輪到你見到?早就清好場了。」老王回應。他似乎有點跑題。
「那是,都被清出去了,」老朱也被老王帶偏了話題,笑著接話說,「估計整個烏蘭布統裡面都被清場了,我們還能待在這裡?」看來這兩個跑題者對「清場」這一中國特色的「傳統」毫不陌生。在中國,國家領導人「下基層」視察時的安保措施歷來以嚴格著稱。尤其新領導人上臺之後,每次他的出行視察,安保管控之嚴都達登峰造極。除了經過的路線進行嚴格交通管制,連道路兩邊高樓的臨路窗戶都得關閉,並貼上封條,甚至裡面的住戶都被「請出」家裡,住進由政府安排的管吃管住的賓館裡。至於被領導人接見的所謂群眾,也往往全是「演員」,歷經層層嚴格政審和安檢選拔而出,甚至很多直接由當地幹部或警察扮演。我有一位警察朋友就曾親口跟我講過,有一年某位中央領導來當地一家有名工廠視察時,他們就把所有工人關在一個食堂裡,然後由負責安保的地方警察和幹部們穿上工人們的工裝站在廠區和車間裡,假扮工人熱烈歡迎領導。他至今對自己當時不幸穿上了一條過於肥大的工裝褲,而不得不在中央領導經過時提一下褲子的尷尬場面記憶深刻。我實在搞不懂,一個無時無刻不打著「人民」旗幟(「為人民服務」、「權為民所用、情為民所繫、利為民所謀」)、且建立了「人民共和國」的政黨,為何到頭來要如此害怕它的人民。
「我只是說這個道理,你說對不對?」鄭總再次把話題拉回到章子怡身上,「他們不讓拍,好點說也行,不能吆喝我。」看來他的自尊心在那次遭受了重擊,他顯得耿耿於懷。
「我也算見過一些當大官的,」他緊接著把話題轉移到官員身上,「自治區書記呀,部級幹部呀,我都見過,人家也比較好說話,都不會像他們這樣。」鄭總在前幾年經營鋼結構公司的時候,曾獲得「內蒙古自治區優秀非公企業家」稱號,且參加了政府舉辦的表彰大會,接受時任內蒙古自治區區委書記的頒獎。這件事情和他的3張金字招牌一樣,成了他引以為傲的履歷。他把區委書記給他頒獎的大幅照片掛在自己公司牆上,即使早已不幹公司而成為養狼人,也不斷在現實生活中或者直播中提到這段光輝往事。並且,還時不時在自己微信朋友圈上重複發布這些照片,並自豪地注明「回顧一下」。
「有一次,毛主席的女兒李納去我們錫林浩特參觀,區裡要我們作陪,人家就和和氣氣,一點架子也沒有。」說到和官員們打交道的經歷,鄭總一反從「戲子」那裡得來的恥辱感,而變得自豪和愉悅,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
「她不比你一個戲子厲害多了?」鄭總猛地提高了音調,幾乎像在喊麥,「人家什麼人?人家可是共和國的公主!」
「那是,共和國的第一公主。」老朱點點頭,附和他的老闆。
「第二公主。」鄭總馬上糾正老朱的說法,「第一公主是李敏,李納是妹妹。」聽到他們把「共和國」和「公主」這兩個彼此矛盾的事物如此自然並置在一起,我就像聽到黨把「民主」和「專政」這對反義詞組合而成「人民民主專政」去命名它的國家制度一樣,覺得有點忍俊不禁。笑過之後,我卻很快就覺得悲哀,彷彿自己還生活在一個帝制時代。不過也難怪,我現在本來就置身於一處「皇家聖土」裡的「皇家鹿苑」。
「現在呀,我們網紅拍電影的也多了,這些明星的影響力也就那麼回事了。」柳靜過來插話。她剛剛結束直播,也加入到眾人的聊天中。不過,她的關注點卻在網紅和明星的影響力對比上。「還比不上我們直播界的大網紅呢。」她很不屑地撇了撇嘴說,「我們,都比他們影響力大。」
「那不對!」老王立馬瞪大眼睛反駁她,「人家章子怡是好萊塢明星,還比不上你們網紅?」
看來老王對明星問題還算有點認知,至少比眼前這位也許因為沉浸在直播宇宙久了、變得自大而偏離現實的網紅要強一些。章子怡不是唯一來過皇家鹿苑的明星。之前,還有另一些明星來過,只不過名氣沒有那麼大。還有幾部影視劇也在他的鹿苑取景拍攝,老王還被臨時抓壯丁演過幾個只有一兩場戲的古裝小角色──如同鄭總炫耀自己的獲獎一樣,老王同樣驕傲地把他的劇照發在朋友圈。還有一次,一個叫格格的蒙古族女歌手──因吟唱和草原有關的流行歌曲而出名──來皇家鹿苑拍MV,就以老王家的草地和鹿群為背景。但後來,老王從網上看到成片,卻難免驚愕:女歌手在自家草地上唱的歌曲竟然叫《西藏情歌》,內容和內蒙古八竿子打不著。顯然,在MV裡面,皇家鹿苑被移花接木成了西藏景致──老王對文藝界這種「魔術手法」很是感到不解。
除了文藝界明星,央視來他家的鹿苑拍得更多,很多專題片都來此取景。不知怎的,央視記者特別喜歡來內蒙古草原拍攝,除了拍彭闊家的蒙古馬,還拍老王家的梅花鹿。有一次,為了在一檔宣傳自然保護的節目裡營造鹿歸山野的效果,央視記者要老王把鹿群趕到後山山林去拍攝,結果因為他們使用航拍機,鹿群受到驚嚇,當即跑走了7頭鹿。後來好不容易找回5頭,有兩頭至今不見影蹤,拜央視所賜,真正「鹿歸山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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