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溪黑熊遭槍擊事件之1
今年（2025）4月，一隻戴著頸圈的黑熊來到花蓮縣卓溪鄉中正部落多處雞舍，一連吃掉了4隻看門狗，自動相機記錄下狗在熊掌中最後的哀鳴，震驚的部落居民放大龍炮、升火驅趕，甚至祭出烤雞誘捕陷阱，這隻熊卻仍無動於衷。4月21日晚間，森林護管員巡守時意外目睹熊正在吃狗，喝斥後卻遭熊作勢攻擊，人熊距離僅7公尺，退無可退之下，巡守隊員為求自保而開槍，熊傷勢過重遭獸醫師安樂死。
悲劇結局引發民眾一片撻伐，然而這是台灣首度發現高侵略性的黑熊，遠超出第一線人員處理經驗。白天大膽出沒在水田，不怕人和聲響，甚至不吃雞、專吃狗，離部落主要居住區不到300公尺的牠，從何而來？在部落周遭徘徊4年，為何選在此時打破界線？農業部林業及自然保育署（簡稱林業署）署長林華慶5月首度揭露台灣黑熊族群「正向成長」，並擴張棲地，其中卓溪鄉便是人熊衝突一級戰區。當現有的措施已不足以應付，是否有更強力的防治方法？
Tama Baiyang的雞舍距離部落住家不到300公尺，從他的家裡開車僅需5分鐘，熊出沒在部落那幾天，他說自己根本沒辦法睡好，每天晚上帶著獵槍防身，去工寮巡雞看狗，部落人心惶惶，直到熊死掉才敢放心在晚上出門。
「我們也不喜歡殺熊，殺了（熊），小米會長不好、菜會被蟲吃，但是這隻熊很奇怪，放炮、升火後牠躲在旁邊，都不走，實在是不得已，不然下次就是人被吃了。」
花蓮縣卓溪鄉是全台黑熊出沒最頻繁的淺山地區，截至今年5月底，全台11隻黑熊通報救傷案例，就有5隻發生在卓溪鄉，這還不包括日常的目擊、排遺、食痕紀錄。部落居民或多或少有見過黑熊或相關痕跡，但由於熊大多在部落外圍山區，並未來到主要居住區，因此大多相安無事。而這次遭槍殺的熊，原本也和部落保持著安全距離。
2021年，玉山國家公園管理處（簡稱玉管處）委託屏東科技大學野生動物保育研究所教授黃美秀，透過誘捕繫放，為黑熊戴上GPS頸圈研究生態習性，這隻熊便是當時誘捕到的個體，頸圈編號YNP-BB02（簡稱BB02），當時即發現牠的右前掌第2、3、4指第一節缺失，推測之前就曾中過陷阱逃脫。
同年3月20日繫放後，8月7日頸圈便失去訊號，疑似故障或黑熊死亡；不過這4年間，林業署的自動相機多次在春夏拍到牠，但並未接獲部落滋擾通報，秋冬牠便往更高海拔覓食，維持互不打擾的微妙關係。
這樣的平靜卻在2025年4月初被打破。先是同一條乾溪溝上，最上游的養雞戶4月11日通報在工寮目擊黑熊，疑似有13隻雞以及餵食雞的豬內臟被熊吃掉，林業署花蓮分署馬上派人和當地監測黑熊的研究團隊「野聲環境生態有限公司」（簡稱野聲）一起勘查現場、放自動相機監測；沒想到過了3天，養雞戶再次通報，飼養的雞、鵝沒減少，狗卻少了一隻，隔天周圍的相機便拍到一隻掛頸圈的熊，推測應是BB02，附近也發現狗屍。
4月17日，自動相機拍到這隻黑熊重返，且對雞舍內的動物毫無興趣，食髓知味地攻擊綁在工寮的狗，這是台灣首度錄下黑熊攻擊狗的畫面，狗在熊掌中掙扎哀鳴的畫面和聲音，讓部落和民眾大受震撼，林業署除了趕緊啟動驅趕作業，也發放大龍炮、熊鈴給居民，玉管處則在此時才加入。
在強力驅趕下，黑熊暫時消聲匿跡了幾天，直到4月20日，正當林業署、玉管處和野聲團隊下午布置完誘捕黑熊的鐵桶陷阱，當天傍晚約6點，當地居民再度目擊黑熊，出現在離部落約10分鐘車程的梯田。
「熊白天出現在沒有任何遮蔽處，表示牠可能不太怕人了，」在卓溪鄉執行黑熊監測計畫的野聲專案經理蔡幸蒨認為，熊很少在光天化日下出現，這隻可能比較大膽，被驅趕也未遠離部落，一直在周遭觀察環境，過去習慣的驅趕手段可能已經失去效果。
她的預測成真，4月21日清晨，Tama Baiyang如往常一樣，準備到雞舍旁的工寮餵狗，赫然發現一隻黑狗被熊開膛剖肚，內臟遭啃食，可能前一晚就已遭掠食。
Tama Baiyang的雞舍和第一位通報的養雞戶在同一條乾溪溝，這條溪溝共有5個工寮，他是第三戶，比第一位通報者更靠近部落主要居住區，距離剩不到300公尺，居民的不安來到最高峰。
誘捕團隊決定增加強度，除了在Tama Baiyang雞舍附近再放了兩個鐵桶誘捕陷阱，同時增設7個安全套索陷阱，也組成巡守隊，由玉管處巡山員、林業署花蓮分署玉里工作站護管員、中正部落在地居民，兩兩一組，攜帶頭燈、熊鈴、大龍炮、防熊噴霧、鳴笛喇叭等，從晚上6點開始巡，每3小時換班，第一、二輪先由玉里工作站護管員巡守，部分巡守隊員也帶上自有獵槍自保。
原以為是長期抗戰，沒想到任務在第一天就戛然而止──4月21日晚間9點多，第一輪和第二輪巡守隊交接時，4名林業署護管員聽到工寮傳來狗哀鳴聲，因隔著溪溝和龍鬚菜棚架，難以辨識情況，便跨越溪溝，未料剛從階梯站上工寮平台時，領頭的護管員目擊熊正在吃狗，後頭的隊員馬上喝斥，意圖趕熊，沒想到這隻熊並未離開，反而作勢攻擊，領頭的護管員情急之下擊發手中獵槍，由黑熊左側肩胛骨下緣射入，造成嚴重氣血胸，晚間10點多獸醫診治傷勢過重，以深層麻醉方式安樂死。
如此結局一時間讓外界譁然，負面輿論排山倒海而來，撻伐護管員開槍、批評居民將狗拴在外頭，甚至上綱到黑熊棲地被破壞、餵養犬隻議題等。然而看在部落和投入這起事件的保育人員來說，現場壓力並非隔著螢幕可以感受，因為這隻熊既謹慎又大膽，遠超出過去的實務處置經驗。
蔡幸蒨曾訪調卓溪居民遭遇熊的經驗和情況，高達67%的居民看過熊，但其中有74%的熊會跑掉，出現威嚇動作者不到5%。去年11月，卓溪鄉古風村一隻熊入侵雞舍，雖然連續幾日吃了400隻雞，但發現人靠近時依舊會害怕躲藏。
林業署長林華慶表示，第一線護管員「已經遵照過往SOP，不是像外界講的一樣毫無準備，只是想不到竟然這麼近，」到現場時其實已經沒有狗聲，因此隊員認為要下車查看，為了避免與熊正面遭遇，他們下車時故意用力關車門，一路大聲交談、製造聲響驅熊。他強調，「玉里工作站是全台處理熊經驗最豐富的團隊。」
連當地居民都對這隻熊嘖嘖稱奇，「牠好像在看煙火一樣，不會怕。」回想那幾天風聲鶴唳的驅熊經歷，當地耆老Tama Sauli和許多族人形容好像在過年，因為每天晚上都在放炮，狗此起彼落狂吠，但熊竟然不怕，只是四處移動觀察，「說不定還在樹上看煙火，根本是一隻有讀博士的熊。」
這隻熊的靈敏程度也讓居民誤判了情勢，沒有及時將狗帶走。Tama Baiyang領著我們走進他的菜園，沿途不斷指出哪裡曾放了一個陷阱，哪邊又放了一個鐵桶，「熊第一次是沿著旁邊的山下來，吃掉我的狗，後來陷阱就沿著山坡旁放，沒想到這隻熊竟然從溝爬上來。」
Tama Baiyang的工寮附近總共放了7個套索陷阱、2個鐵桶陷阱，裡頭是香噴噴的蜂蜜和烤雞。在第一隻狗被吃掉後，他帶走了一隻狗，另一隻則留著看家，因為除了熊，附近還有黃喉貂、食蟹獴會來吃雞，也有猴子侵擾菜園，而且附近已布下天羅地網，研判熊應該難越雷池一步，連研究人員都沒想過熊會沿著無遮蔽的溪溝走到工寮，還精準躲過陷阱找到狗吃。
蔡幸蒨研究台灣黑熊10多年，進入野聲後，負責範圍是花東人熊衝突一級戰區，她也認為，過往的經驗在這次事件很多都派不上用場。這隻熊以前曾中過陷阱，但這幾年來牠在部落周圍山區徘徊，都沒有再進過陷阱，顯示牠非常聰明謹慎，這次可能也是因為聞到人的味道殘留在陷阱，以及鐵桶的金屬味，因此躲過誘捕的路徑。
此外，山區居民習慣養狗看家，但過往熊來到雞舍，目標很明確都是雞，對旁邊吠叫的狗毫無興趣，甚至會害怕閃避，這隻熊卻反其道而行。蔡幸蒨推測，這隻熊或許不是第一次吃狗了，只是過去沒有被發現或通報；熊是會學習的動物，當牠記住了狗的味道，多次嘗試後可能會愈來愈大膽，連帶地更靠近養狗的人類聚落。隨著黑熊族群往外擴增，「現在要以更高標準評估人熊衝突的風險。」
這隻突破過往經驗的熊從何而來？如何長成今日的樣子？彷彿一團迷霧，研究人員只能在有限的資料中，找尋蛛絲馬跡。
第一片拼圖是這幾年來架設的自動相機。林業署花蓮分署統計，自2021年委託野聲團隊在卓溪監測黑熊族群，2023年4月第一次拍到戴著頸圈的熊，和BB02發出的最後訊號點相當接近，研判可能就是牠；2024年8月最後一次拍到，共10次紀錄，地點多為農墾區、淺山，雖然族人曾表示看到牠在山上雞舍徘徊，但並未通報滋擾行為。執行計畫的蔡幸蒨則補充，今年3月25日還有再拍到這隻熊。
2021年熊頸圈失去訊號後，玉管處持續尋找到年底，都沒有發現熊的蹤影，去年才從林業署得知有自動相機拍到，而且頸圈過緊壓迫到熊，通知黃美秀再次架相機尋找，希望取下頸圈確認狀況，不過至去年計畫結束都未果。
然而去年玉管處在秋冬才放相機，卓溪鄉通常是在春夏中低海拔植物結果時，熊才會較靠近部落，玉管處放相機時熊已往他處移動，因此沒拍到，也未延續計畫，錯失了先一步的捕捉機會。
第一次被捕捉時，這隻熊的體重是105公斤，蔡幸蒨從今年3月的照片觀察，熊看起來有點瘦，骨盆有一點明顯，但4月來到部落時看照片沒有偏瘦，死亡時是103公斤，跟當初繫放時差不多，不知是否吃狗或其他因素胖回來。不過她指出，熊的身型本來就會變化，現有照片資料難以判定是否因食物不足，轉而來到部落覓食。
許多居民則紛紛傳言，去年對卓溪造成重創的康芮颱風，或許是促使黑熊跨出界線的重要一擊，因為今年已發生3起黑熊來到部落吃雞和蜂蜜的事件。
康芮颱風為卓溪鄉帶來比八八風災還嚴重的土石流，居民甚至被迫撤村到玉管處南安遊客中心暫居。中正部落經常拍到熊出沒的卓溪山、玉里山，一條又一條泥流痕跡高掛；自動相機曾拍到黑熊吃野蜜的樹木，遭攔腰折斷；通往中正部落第一戶狗被吃掉的養雞戶，道路也中斷至今，無法開車通行。「竹子、樹木都倒了，我的樹葡萄也倒了10幾棵，」一位經常上山工作、協助放自動相機的中正部落居民強調，康芮颱風真的讓卓溪鄉損失慘重。
林業署花蓮分署表示，去年秋天的颱風對卓溪附近山區殼斗科植物確實造成影響；殼斗科是黑熊重要食物來源，但還無法確定對黑熊族群是否有直接影響。至於台灣黑熊的核心棲地玉山國家公園區內，雖然道路中斷，也有樹木倒塌，不過玉管處副處長邦卡兒・海放南也表示，因為沒有實際統計數據，且黑熊棲地廣泛，難以斷定影響性。
除了環境變化，外界也質疑部落有人餵食遊蕩犬，露天食物招來黑熊，不過林業署在4月到部落時，並未發現露天餵食痕跡。蔡幸蒨則認為，熊雖然嗅覺靈敏，但不太可能聞到幾公里外的人類聚落食物，且這隻熊在部落淺山區徘徊了4年，何以今年才下來？是否山上環境發生變化？這些都是需要探討和調查的原因，若過度聚焦在遊蕩犬餵食是本末倒置，反而容易忽視其他原因和預防作法。
台灣開始系統性地調查與研究黑熊，至今僅約30年，比起歐美動輒百年的監測經驗，對黑熊侵擾的原因，理解仍相當有限，林業署也坦承，目前對黑熊所知依然太少，但少數可以確定的是黑熊族群量漸漸增長，活動範圍已擴張到淺山地區。
在1,200公尺海拔以下的淺山地區，自動相機拍到的黑熊數量增加明顯，2011～2017年有78筆，2018年後則有513筆，增加區域大多集中在台灣東南部，包括花蓮南邊、台東北邊以及高屏接壤花東地區。林業署在卓溪鄉部落一日生活圈放置的自動相機，這4年至少辨識出23隻黑熊在部落周遭出沒。
若直接統計民眾目擊通報紀錄，1,200公尺以下地區，2011～2017年通報紀錄67筆，2018年後則有113筆，熱區便是花蓮南邊的卓溪鄉。
拍到母子熊紀錄也年年增加，2018年至今有60筆紀錄，其中38%都在海拔1,200公尺以下。「這是生態學滿重要的指標，表示低海拔環境適合黑熊棲息或生活，這幾年黑熊族群正向增長，是可以確定的大方向，」林華慶說。
屏科大野保所教授翁國精進一步指出，拍到不同熊個體代表不同意義，黑熊有領域性，一開始可能會先看到年輕公熊出來探索領域，表示族群可能正在擴張；若出現繁殖行為，也就是母熊帶小熊出現在某個區域，表示母熊開始建立族群，此區族群穩定增長。
他也表示，有些人看到黑熊被傷害了，就覺得黑熊在野外受到非常大的生存壓力，事實上現在台灣法規不太允許中高海拔開發，「黑熊族群量增長（的趨勢）很清楚。」有人會將動物個體的福利，和族群量混為一談，但保育是以整個生物多樣性角度或族群存續來看，例如有些黑熊被山豬吊傷害，但不影響族群，這是動物福利問題，可以透過改良式獵具增進個體福利。
台灣黑熊保育協會曾推估全台黑熊數量約200～600隻，但已是10年前資料；林業署在記者會中則並未公布台灣黑熊數量。林華慶接受《報導者》專訪時表示，單一數值在保育工作上沒有太大意義，保育關注的是族群趨勢，但也能明白一般民眾可能需要數字才好理解，明年將嘗試分析黑熊密度，配合植被、海拔高度等環境因子，推估出全台黑熊大致數量，每年都用同樣方法推估，以便讓外界了解趨勢。
林業署在全台國有林架設338台自動相機，今年在淺山平原區再增設346台，監測中大型哺乳動物，翁國精表示，全世界沒幾個國家像台灣一樣，有全國尺度的動物監測網，參加研討會時其他國家都很驚訝。他認為這些監測網有相當的參考價值，去年期末報告其實就可看出人熊衝突端倪，「雖不意外，但滿意外今年（衝突發生）速度之快。」
不論從數據或居民感受，台灣黑熊往人類聚居地擴張是不爭事實，此次事件雖以悲劇收尾，但也讓更多人看到了現有措施上的不足。
研究黑熊20年的野聲研究員郭彥仁，長期關注國外人熊衝突，他指出，國外對不同的衝突強度有不同的手段，台灣在人熊衝突熱點區必須有更強力的政策，目前只靠在地人臨時編組的巡守隊已不夠應付，可仿效「義消」制，增加專業性，招募卓溪在地人組隊，給予津貼，以及提供更精良的裝備如頭盔、胸墊、防護手套等等；有部落發生熊連續滋擾跡象時，林業署可以發案給他們，跨區、跨部落，和護管員配合驅趕，「透過定期訓練和編組，也能讓受侵擾的居民安心，這些巡護隊員站出來就代表林業署驅熊。」
他也建議平常就要訓練應對的SOP，例如模擬熊在怎樣的距離，可以試著舉手大叫、驅趕或不該靠近。演練防熊噴霧是其中重點，要避免讓隊員近距離面對熊時，選擇用最熟悉的獵槍，因為現行的獵槍是單發式，必須重新裝填彈藥，若第一發沒射準，根本來不及補上第二槍，就可能被熊攻擊。
目前卓溪鄉各部落合計有7支巡守隊，大部分協助換自動相機電池和記憶卡、通報黑熊出沒。這次事件後，林業署決定「化被動為主動」，林華慶表示，正和花蓮分署構思，春夏黑熊較常來到部落之際，請當地對山林較有經驗的居民組隊，固定巡視熱區，也給付巡視津貼，讓居民更能精進學習對熊的處理方式。
林業署也檢討，為了人員和黑熊安全，巡護時應避免人熊正面遭遇。林華慶透露，未來打算使用大型無人機，搭載紅外線熱感應鏡頭，掌握黑熊位置，這是目前森林火災偵測餘火時常用的方式，雖然黑熊可能藏匿在森林中，但因體型較大，體溫約40°C，理論上應偵測得到，「過去追蹤有頸圈的熊時，一組要派6人，輪三班，工作站到後來根本沒人可用，用科技輔助除降低人力需求，也能避免正面衝突。」
卓溪鄉古風村有許多大型養雞場，去年被黑熊當自助餐吃到飽，損失400多隻雞，林業署今年5月在此架設了全國第一個淺山社區的黑熊AI預警系統，相較傳統自動相機需要人力收記憶卡、檢查影像，這款相機拍到動物時，可用4G即時傳輸，搭配AI辨識，過濾出其中屬於黑熊的影像，再自動發出示警通知簡訊、LINE訊息或E-mail，即時通知居民或研究人員。林業署花蓮分署表示，目前正在試辦，若成效良好將推展至其他黑熊出沒熱區。
玉管處長期只關注園區內保育，在核心區域的熊漸漸擴增到人類活動區域後，他們也終於跨出一步，今年委託中興大學森林學系在花蓮縣玉里鎮附近的瓦拉米到大分一帶，針對黑熊喜歡吃的樟科、殼斗科植物做精密調查，架設相機分析熊何時會來吃，希望建立植物結果情況和黑熊移動的關聯，推測是否豐收時熊較不會下山，歉年時可能增加移動距離，告知遊客和周遭居民何時要更提高警覺──這也是每年日本會用來預警民眾的重要做法。
放相機、監測、驅趕、累積研究資料，只是為保育打下根基，但日常的改變，才能讓保育工作真正成長茁壯。
「黑熊保育關鍵是地方縣市政府，」郭彥仁表示，雖然保育權責機關是林業署，但鄉公所管的是一般民眾日常，例如宣導熊出沒通報、收垃圾、處理廚餘等等，保育要回到日常生活的習慣改變，「鄉公所若願意推，力道比林業署強，」但現況是林業署一頭燒，做不了太多改變。
在美國研讀野生動物管理的野聲負責人姜博仁也點出，移除黑熊吸引源是很基本的作法，但目前山區垃圾車多半量能不足，很多人習慣垃圾往山裡丟，這並非部落問題，山區工人也會將便當盒隨意棄置，地方政府若能妥善處理山上垃圾，增設垃圾車，讓居民更方便，也能引導他們改變習慣。
此外，雞舍架電圍籬、增固、防治獸害等，牽涉到農業部畜牧司、防檢單位，在地方政府則是各農業局處。當出現對部落有高危險的黑熊時，除了林業署一直宣導暫時移除家禽和狗，縣市政府可以提供場地和協助，暫時收容狗，農業部積極主動安置禽畜，「改變居民習慣是漫長工作，需要更多單位投入，」姜博仁也感嘆，相較於西部，東部許多地區維持低度農業發展，保存了生物多樣性，提供熊很好的棲地，地方政府和相關部會、都市人，應該對居民更有同理心和支持。
這隻黑熊帶來了許多台灣的第一次，但能否持續在保育路上寫下新頁，除了林業署，各方的參與才是人熊衝突能夠突破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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