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卵子、中國客戶、美國配對──全球人工生殖產線裡的台灣女孩們

「1786」，當29歲的台灣女性Diana（化名）被美國冷凍卵子銀行選中後，編號「1786」就成為她的代名詞，從基因檢測到進入美國診間打排卵針、取卵，工作人員會以此號碼管理，最後「1786」也會成為她在該家卵子銀行商品目錄上的產品號碼。

這幾年，在全球人工生殖最開放、高度商品化的美國加州，因著中國開放二胎，大量出現有需求的中國客戶。他們需要黑頭髮、黃皮膚的亞裔卵子，而台灣女生正好填補上空缺，成為台、美、中跨國生殖鏈中最大的卵子供應源。

美國業者告訴《報導者》，以亞裔為主的卵庫裡，約7～8成卵子來自台灣。在疫情前的高峰期時，粗估每年有數百至近千名台灣年輕女性，不遠千里迢迢飛向美國，賺取捐卵一次8,000～10,000美元（約新台幣24～30萬元）的營養金──但被扣錢也時有所聞。

這條「生機」蓬勃、卵子直送美國的生殖路，其實有許多違法風險。為了迴避台灣禁止從事、介紹生殖細胞買賣規定，居中安排的仲介們多數用英文假名在Instagram、Dcard上招募「捐卵女孩」；拿著ESTA免簽入境卻在美國捐卵賺錢的女孩們，則涉及打黑工違反美國入境規定。

從今年（2023）2月起，《報導者》進入這個神祕王國，編輯團隊也飛往美國，親眼看見捐卵女生們在人生地不熟的異地，把一罐罐藥物打進自己身體，忍受卵巢刺激後的不適。即便最終有人沒拿到心目中的報酬鎩羽而歸，這樣的負面訊息依舊擋不住後面源源不絕、急於踏上這條捐卵路的年輕女性。

在風險與利益的天秤上，她們最終決定的心態是什麼？在台、美兩地穿針引線的仲介們如何兜售捐卵美夢，其間隱而未顯的商業機制如何運作？而台灣人為何成為美國亞裔卵庫裡最受歡迎的來源？《報導者》採訪多名捐卵者、仲介與美國多家生殖診所，完整呈現台、美、中三地跨國成型的人工生殖王國面貌。在台灣生育率全球倒數時，我們竟成為全球最重要的亞裔卵子供應庫，多數供應給中國客戶，這又會帶來什麼嚴峻的倫理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