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專訪

福斯在中國幕後關鍵人李文波:從合作到競爭,中、德汽車產業關係已質變
李文波是德國福斯汽車(Volkswagen,中國稱大眾汽車)駐北京第一任首席代表,他見證福斯因中國市場而壯大,現在卻步入「中國陷阱」泥沼,中、德汽車產業此消彼長關鍵時刻。(攝影/陳曉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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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近年躍居全球最大汽車生產國和汽車市場,一般認為,早在改革開放之初即投資中國的德國福斯汽車(Volkswagen,中國稱大眾汽車)扮演先鋒角色。不過,直到德國記者李德輝(Felix Lee)出版《China, mein Vater und ich》(暫譯:中國,我的父親和我)一書,揭露他父親李文波的生平故事後,這位福斯在中國投資布局的幕後關鍵角色才真正為世人所知。這本書去年(2023)3月出版,立即在德國引起轟動,高踞暢銷排行榜數月,被重要媒體《商報》(Handelsblatt)選為年度最佳財經類書籍。

即便近年福斯汽車在中國市場的銷售備受本地電動車品牌的威脅,但根據中國胡潤研究院的報告,福斯仍高居中國第二大外企(僅次於鴻海),聘用近10萬名員工,在中國擁有39座工廠。

高齡88歲的李文波,日前在柏林家中接受《報導者》專訪,暢談年輕時從南京逃難到台灣、到西德留學和第一線參與跟中國談判和建廠的經過。福斯是最早進入中國的外國汽車大廠,稱霸中國市場數十年,但目前不僅面臨電動化轉型的挑戰,對中國市場的高度倚賴更引起德國媒體不少批評。李文波在訪談中也分享他對德國汽車工業當前險境的看法。

「那棟長屋有一個天井,我跟老闆一起睡在塌塌米地板上,沒事就看書。」

對當年在台灣清苦的生活,李文波記憶猶新。他在台北八德路一家腳踏車店當學徒,有天一對當老師的夫婦經過,看他沒上學、卻不放過休息時間讀書,決定把他接回家住,天天陪他做功課,如願考上師大實驗中學(師大附中前身)。

李文波出生於南京,1948年共軍進逼,12歲的他聽父母的話,跟著當空軍的姊夫和三姊搭船到台灣避難。出身權貴的連戰是他高中同學,穿特製的制服上學,他只能穿姊夫舊軍服染色的制服,自認身分矮一截。

為了不用付學費,讀完高中的李文波只能選擇軍校,兵工工程學院(中正理工學院前身)車輛系畢業後,仍一心一意想研究汽車,因此沒有跟從主流去美國留學,而是到擁有內燃機科系的西德就讀。1962年,他拎著一只皮箱、軍毯改的大衣和40美元,搭了一個月的船遠渡重洋到歐洲,半工半讀在亞琛工業大學(RWTH Aachen University)讀了10年書,終於取得博士學位。

福斯是在1930年代末希特勒(Adolf Hitler)總理時代創立的汽車公司,目標是生產一般民眾負擔得起的國民車。這款車即後來的金龜車,以堅固耐用聞名,1950年代起大量出口,一度是全球最暢銷車款,為西德賺進大筆外匯。

李文波研究做得扎實,1971年畢業後獲教授引介進福斯工作,那時福斯已是歐洲數一數二的車廠。他工作勤奮、人緣不錯,沒多久就晉升為引擎研發部門主管,而且是全公司唯一的華人,「有人說德國人瞧不起外國人,我從來沒有這種感受。」

改變李文波人生、甚至影響中國經濟命運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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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4月,在福斯擔任研發主管的李文波(中)第一次為中國代表團擔任翻譯,率團的是中國機械工程副部長楊鏗(右)。(照片提供/李文波)
1978年4月,在福斯擔任研發主管的李文波(中)第一次為中國代表團擔任翻譯,率團的是中國機械工程副部長楊鏗(右)。(照片提供/李文波)

1978年4月17日是改變李文波一生的一天,現在回頭來看,也是中國經濟格局的轉捩點。這一天,他在福斯總部狼堡(Wolfsburg)工作,突然接到同事電話,問他還會不會母語,說門口有一個中國代表團,不清楚對方來意,原來是中國機械工業部副部長楊鏗親自率團來考察。

儘管雙方對彼此都很陌生,福斯高層還是將這群來自中國的不速之客奉為上賓,帶他們參觀廠房,由李文波擔任翻譯,晚上留他們在公司招待所過夜。用完晚餐,在熊熊壁火的陪伴下,楊鏗話匣子一開,坦言中國技術落後,此行目的是向德國車廠學習。他說,中國人多又窮,道路狹窄,不適合自用小客車,因此想考察巴士和大卡車的生產。

福斯負責製造的董事聽了皺眉頭,反駁說二戰後的德國也是很窮,為了讓普通家庭也能買得起車,福斯靠量產成功降低成本,還行銷世界,金龜車從此成了西德經濟奇蹟的象徵。他說,汽車工業是龍頭工業,能帶動機械、化工、電子等產業,建議中國走西德的路,從小客車開始發展汽車工業。

這時候,李文波忍不住跳出翻譯的角色,分享自己一年前回南京探望父母的經驗。那年他已是德國公民,離開中國近30年後第一次返鄉,在機場看不到計程車,由姐夫騎自行車載他和行李回家;家人為了歡迎他,還靠關係開軍車去鄉下買豬肉。「這多浪費!中國需要交通工具」,楊鏗當場沒有回應。

中方沉寂了幾個月,到了11月13日,又派代表團到狼堡,這次有事先通知,連大使館的官員也跟著一起來,顯然中共高層有意與福斯合作。率團的機械工業部部長周子健,直接提出從德國進口零組件到中國組裝的要求。當時福斯正好打算擴張到亞洲,執行長立刻回應說願在中國建立生產線,不只是組裝,這就是福斯與中國合作的起點。

那時中國剛走出文革,仍十分落後和封閉。鄧小平接掌大權後,中國開始小心翼翼跨出去,派代表團到西方了解資本主義運作和學習技術。李文波在研發部門工作,與中方的談判也全程參與,彷彿同時做兩份工作。雙方談判斷斷續續,遇到多次障礙,李文波多次扮演穿針引線的角色。

首先是1980年福斯經營不順,暫停所有投資規劃,董事會研判中國消費力低,決定放棄與中國合作,請他寫一封信向中方婉拒。李文波一聽覺得不行,「這樣做會讓中國覺得丟臉,等於把門關死了,以後再也不可能合作。」他想起之前回老家時看到中國的潛力,10億人口只要計程車和公務車規模就夠了。

當年的福斯還是威權領導,高層決定彷彿「聖旨」,一個小小的部門主管不可能駁回。李文波個性不輕言放棄,決定與同事聯手說服高層,「這麼大的國家需要汽車,怎麼可以放棄?長期來看合作對福斯和中國都好。」他終於說服董事會回心轉意,繼續與中方談判。

「大眾汽車」的命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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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10月上汽大眾簽約奠基,為中國與外國汽車製造商成立合資企業立下典範。(照片提供/李文波)
1984年10月上汽大眾簽約奠基,為中國與外國汽車製造商成立合資企業立下典範。(照片提供/李文波)

文革後的中國百廢待舉,缺乏專利法規,沒有智慧財產權的保障福斯不可能投資,也差點讓談判觸礁。李文波後來成功說服德國政府撥款和提供軟硬體,協助中國建立專利制度。當時全球的汽車專利只有美國、日本和德規三種,其中德規即歐規,李文波建議中國仿效德國建立制度,目的也是為將來德商布局鋪路。

1980年代初,多數技術專有名詞在中國沒有譯名,翻譯時李文波不僅翻字面意義,還經常分享自己對問題的觀察,逐漸贏得中方的信任,「我得說明國情、文化和歷史,解釋到確定雙方都聽懂了,對我來說這才是真正的溝通。」即便在重要場合擔任口譯,李文波也不時主動發言,務必確定雙方都聽懂,直到現在他對自己的「超譯」仍感到自豪。

在德國生活多年、習慣直來直往的李文波還發現,中國人喜歡說正面的話,聽不懂不敢問,內心不同意也不說出來。他得不時私下詢問中方真實的意圖和困難,充當和事佬,避免可能的摩擦。

外商在中國建立讓消費者有共鳴的品牌並不容易。中國代表團來訪後次年,李文波接受公司委託,開始思考如何將Volkswagen在中國市場譯成響亮的中文。

他不喜歡台灣的音譯福斯,因為「斯」讀音太接近「死」;Volk直譯成「人民」又太平凡了,跟中國的貨幣、大學、報紙一模一樣,何況具有政治意涵。他靈機一動,將Volkswagen譯為「大眾」,既符合「國民車」原意,而且Volkswagen一般簡稱VW,簡體字「众」字型正巧與VW倒過來看形似。對中國人來說,大眾汽車聽起來像是本土品牌,對後來成為中國第一品牌功不可沒。

李文波在南京出生,讓中方備感親切,降低與福斯接觸的心理障礙,多次派團參訪狼堡都是由他負責接待。他也努力與中共高層拉關係,有次副總理李鵬來訪,李文波主動鼓勵只有卡車駕照的他試開小客車,讓福斯總裁哈恩(Carl Hahn)坐在駕駛座旁。這是李鵬生平第一次開車,開心得不得了。

歷經6年的談判,1984年10月10日,哈恩到北京人民大會堂,在西德總理柯爾(Helmut Kohl)和中國總理趙紫陽的見證下,與上海汽車簽署合資協議,各出資50%成立上汽大眾。這是中國第一家轎車合資企業,可說是改革開放大門打開的先驅,刻意選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35週年之際簽約,足見中共領導人的高度重視。2天後,上汽大眾在上海安亭鎮奠基。

上汽大眾建立合資模式,啟發德國企業陸續登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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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汽大眾工廠揭幕,福斯總裁哈恩(Carl Hahn)、中國國務院副總理李鵬和西德總理柯爾(Helmut Kohl,從左到右)親自出席,預計生產的第一種車款桑塔納(Santana)上寫著「歡迎」字樣。(照片提供/李文波)
上汽大眾工廠揭幕,福斯總裁哈恩(Carl Hahn)、中國國務院副總理李鵬和西德總理柯爾(Helmut Kohl,從左到右)親自出席,預計生產的第一種車款桑塔納(Santana)上寫著「歡迎」字樣。(照片提供/李文波)

上汽大眾對中國建立現代汽車工業有多重意義。首要是建立合資模式,中國憑藉廣大市場吸引外商,利用這模式在中國生產,進而打造工業基礎、學習技術和創造就業機會。此後,通用、豐田、本田、BMW等大廠都循此途徑登陸中國,成為中國重要汽車製造商。

福斯是德國最重要的車廠,前進中國後,李文波也開始鼓勵相關供應商巴斯夫(BASF)、博世(Bosch)、大陸集團(Continental)跟著到中國投資。如今他們都是中國重要的外資企業,象徵德中緊密的經貿關係。

1990年代曾到中國旅行的人,應該對穿梭大街小巷的桑塔納(Santana)轎車印象深刻。桑塔納是上汽大眾推出的第一款車,零組件幾乎全從德國進口。中國隨後在國產化的進程中,厚實零組件供應鏈,逐步建立現代化的汽車工業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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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4月,上海一條繁忙街道上的一輛大眾桑塔納。(攝影/Wolfgang Weihs/picture alliance via Getty Images)
1985年4月,上海一條繁忙街道上的一輛大眾桑塔納。(攝影/Wolfgang Weihs/picture alliance via Getty Images)

2003年,中國中央電視台出品紀錄片《與汽車同行》,回顧中國汽車工業50年,第6集《奠基》講的就是1980年代末桑塔納國產化的故事。為通過德國原廠的嚴苛認證,全國零組件廠努力提升製造水準,「練基本功」,短短幾年內建立完整的產業鏈,為中國汽車工業的現代化打下基礎。

1985年,上汽大眾簽約後次年,李文波出任福斯駐北京第一任首席代表。到北京設代表處最早也是李文波的提議,因為他發現生產在上海,但重要決定全由北京拍板,與首都的官員打交道很重要。總裁哈恩告訴他,福斯優秀的工程師很多,但懂技術和公司文化、又懂中國文化的只有你一人,因此派他去北京。

2年後,李文波返回德國總部,負責對中國和亞洲的業務,參與福斯與長春第一汽車集團的談判和1991年一汽大眾的建廠。這是福斯在中國的第二家合資企業,引進奧迪(Audi)、捷達(Jetta)等品牌大獲成功。

1994年,李文波第二度外派北京,兼任亞太副總裁和北京首席代表,1997年從福斯退休。整個1990年代,「擁有桑塔納,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口號大江南北琅琅上口,大眾汽車果真成了名符其實的「國民車」,高檔的奧迪也被幹部和領導指定為官車。從1978年公司急調他為中國代表團翻譯到1997年退休,李文波深獲福斯高層信任,任何與中國相關的業務他幾乎都第一線參與,見證中國從一個貧窮國家發展成經濟大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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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李文波(前排左3)在北京車展的德國福斯汽車(Volkswagen,中國稱大眾汽車)攤位,接待中國國家主席江澤民(前排左4)。(照片提供/李文波)
1996年,李文波(前排左3)在北京車展的德國福斯汽車(Volkswagen,中國稱大眾汽車)攤位,接待中國國家主席江澤民(前排左4)。(照片提供/李文波)
中國占福斯總銷售量4成,「做夢也想不到」的發展卻成為尷尬的陷阱

40年前,福斯看好這個全球人口最多國家的潛力,將現代汽車工業帶到中國。隨著中國經濟起飛,這家歐洲最大汽車製造商在中國也高速擴張,目前在中國各地擁有39座工廠和9萬多名員工,中國占總銷售量的比例達4成,李文波説,「這樣的規模我當時做夢也沒想到。」據胡潤研究院報告,福斯是對中國經濟貢獻第二大的外商,僅次於鴻海。

由於福斯主要決策者哈恩和李文波當年的洞見,中國市場長年來是福斯的金雞母,對福斯躍居全球第一大汽車製造商功不可沒。不過,近來中國本地車廠崛起、汽車從燃油引擎轉型成電動車和地緣政治衝突,也讓福斯備感壓力,領先地位岌岌可危。

首先,中國早各國一步投入電動車,近年發展成全球最大電動車市場,比亞迪、理想、蔚來等專營電動車的本土廠商趁勢興起。跨國汽車製造商被迫減少在中國的產量,福斯也不例外,2020年的中國市占率還有19.3%,2023年跌到14.5%,賣出的320萬輛車當中僅20萬輛是純電動車,電動化腳步明顯落後對手。反觀比亞迪2023年銷量大幅成長6成,賣出160萬輛純電動車,逼近美國特斯拉(Tesla)的180萬輛,挑戰全球最大電動車廠商的寶座。

福斯與歐美其他老牌車廠一樣,在電動化轉型的過程中陷入劣勢,只能苦苦追趕。2023年7月,福斯宣布與廣東的新創品牌小鵬汽車(Xpeng)合作,預計2026年推出入門級新車。2023年福斯還在合肥成立德國總部以外最大的研發基地,組織3,000人團隊,聚焦自動駕駛和電動車。降低成本和吸收中國在電池、多媒體和自駕領域的科技,成了福斯在中國反守為攻的新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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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8月,上汽大眾正在上海淮海路展示新型的純電動車。(攝影/Ying Tang/NurPhoto via AFP)
2024年8月,上汽大眾正在上海淮海路展示新型的純電動車。(攝影/Ying Tang/NurPhoto via AFP)

多年來,福斯與中方合資生產汽車,幾乎全由德國工程師主導,核心的引擎和變速箱由德方掌握,中方合資夥伴負責裝配;與小鵬的合作是第一次由中國企業參與核心,一改數十年來的策略,象徵彼此地位的消長。

中國是福斯最大市場,近來在德國也引發各界對福斯過於依賴單一國家的疑慮,銷售量和盈利下滑、新疆廠的奴工爭議每每成為輿論焦點,德國媒體因此用福斯掉進「中國陷阱」、「中國惡夢」來形容福斯的險境。

尤其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德國全面檢討與獨裁國家合作的風險,思考如何減少對中國的依賴,以免過去對俄國能源過度依賴的惡夢重演;如果中國也侵略台灣,福斯等高度仰賴中國的西方企業將陷入尷尬處境。正如李德輝在全書結尾的提問:這麼大的一家德國企業,怎麼會讓自已依賴一個獨裁國家到這種程度?

從貿易夥伴變競爭對手,他對德國精神仍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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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波多年職涯裡,看到德國人確定目標就堅持到底、不輕易放棄的精神,這似乎也是他一生的寫照。(攝影/陳曉威)
李文波多年職涯裡,看到德國人確定目標就堅持到底、不輕易放棄的精神,這似乎也是他一生的寫照。(攝影/陳曉威)

李德輝不看好這家「總部在德國的中國企業」能減少對中國的依賴,斷言「過去是中國需要大眾,現在是大眾需要中國」。早一步完成電動車轉型的中國,現在已成了「汽車工業的健身房」,無法在中國占有一席之地的車廠,在全球也沒有競爭力。

李文波也坦言,中國在鋰電池和多媒體數位整合領先,對德國汽車工業是一大挑戰;雙方關係最近也出現質變,以前是有來有往的貿易夥伴,互利共贏,現在成為競爭對手,「德國能賣給中國的產品愈來愈少。」

不過,李文波認為,解決問題不能光靠工程和知識,需要其他領域的思維和想法,在視野、彈性、精神層面、社會的開放性、個人的自主和創造力等方面,歐美相較於中國仍保有優勢。

其次,李文波在職業生涯看到德國人確定目標就堅持到底,不輕易放棄,這似乎也是他一生的寫照。只要加快發明和創新速度,他對德國汽車工業的未來還是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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