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張懸以安溥之名,在台北小巨蛋完成了2場秒殺完售的演唱會。2萬名觀眾的心思,與安溥的團隊之間,輻射出華語樂壇裡無一無二,且前所未有的共同經驗。
安溥曾說,《煉雲》意在從「有之中提煉出無。」經過演唱會後,眾多討論與心得的發酵,「有」的意義已不須贅言,「無」的樣子,也在群眾裡,寫下漸層的記憶:或許是影像吉光片羽裡,不可言說的觸動;也可能是安溥整場一席黑衣,在不同的歌曲裡專注卻不斷迴旋的身影。
一切心有所感,似難以言明,正是眾人一同提煉出的「無」之舞動。
在偌大的小巨蛋中,一萬人所分布的,是每一個聽眾,有機會作為導演的視角。透過舞台與視訊設計,無論在票價800、或是票價3,200區域,都看見了無從比較的風景。每個聽眾都像擁有了獨一無二的演唱會導演視角,從自我的視線,排除了既定印象中演唱會必然絢麗華美;從投影與實拍的畫面裡,從安溥的音樂介紹裡,穿梭了自己的心境。
原來,令人印象深刻的,並不在於演唱會多麼奪目,而是擁有無可取代的解讀。
於是,每個人所拍到的、所看見的、所體驗的,都有不同。是這份不同,造就了更為特殊的集體意識,使小巨蛋一夜時空裡,匯集眾多小行星,透過聽眾的感知,透過當代未被細聽的歌曲,成為一個完整的宇宙。世界觀的龐雜與專一,正是每日如常的縮影;生活裡,我們能選擇要看的與想看的,但那不必然是能夠成真,若仍能為驚喜的瞬間感覺幸運,思考之所以有此時此刻,能共感,是《煉雲》最讓我感動的部分,也最為呼應安溥的「有中提無」。即便散場,有一份能帶回生命裡,使每一天還能持續著的訊息,我們曾在彼時彼刻,被祝福,也祝福自己,那宇宙一旦被創造,即不再遠離。
安溥不只是歌手,不只是演唱會製作人,某部分來說,她刻意釋出了視聽的主導權,而聽眾們有機會選擇與接納。比起五光十色裡充滿「有形」的互動,《煉雲》的互動性,感應隱隱約約,時而浮,時而潛,向著一處共感的灣岸,漸漸的,漸漸的靠近。歌手、樂手、製作團隊與聽眾,在迷幻的時空裡,一同接受現場的召喚,泅泳,體驗了彼此的角色。
有一部分的疏離是必然的。這些歌曲對多數聽眾相對陌生。這份疏離,居然成為靠近彼此的理由。從個人絕對性思考所聚合的集體意識,相當符合安溥樂迷的特質,這些歌曲能成為一種機會,未有脫節,得歸功於樂迷對自我的信任感。無可預期的場域裡,不怕疏離,照單全收,各自體悟。
當安溥用band sound唱出〈差不多先生〉,在演唱會尾聲的樂團組曲裡緩飆轟炸,當民謠的蔡藍欽與黃小楨遇上了極可能寂寥的場域回聲,或是那一束絕美光暈投注在〈Love, Lotus〉,這遠比我想的更具可行性。相信能成是一回事,真正成立了,背後多少的付出與投射;確立意念與風格從來不是最難的,而是成就。
事情的發生,必有其因,娛樂圈裡,並沒有多少機會,透過因果之間,檢視發生;這段期間裡,我聽著安溥說歌曲的故事,試著理解她在演唱會的製作思考⋯⋯直到同一個安溥,經歷了一切,再次與我相談。
因果之間,必有殘響。細聽話語之中的維度,與安溥一同重回現場,我赫然發現,不僅是歌手,她其實更是、也是《煉雲》的一位聽眾。從來,就是如此。
(編按:以下為《煉雲》演唱會結束一個月後,樂評人陳玠安與安溥進行的訪談內容)
陳玠安(以下簡稱陳):我們之前曾談過,妳希望《煉雲》可以被大家用各自生命經驗去「回看」,也確實有非常多人寫了看過之後的心得。而一個這個站在舞台上的人來說, 演唱會結束的一個月後,妳的回看與回望又是什麼?
安溥(以下簡稱安):做舞台作品,不管是歌手、製作人,或是台上的樂手,我們一起在過程裡消化的事情就是「嘗試完成多重維度的展現」。這次的曲目放在「當代」這個時空裡,其實是新的,我們交換了舊有的時空,讓別人感受時空的轉換,而不只是時空線性的更迭。往往我們當下討論的現象,意識到要討論時早又已經開始變舊了,不論從科技的部分、從哲學的部分、從道德觀的部分,於是,不往線性的說故事方式發展是重要的。
在製作與唱歌的過程裡我思考,對於「身處的維度」、「各自不同的時空」,別人發生的當下感受對彼此來說是什麼?這可以非常數學卻又是如數學裡待解的謎題。有些人怎麼用2D的心情來,他就怎麼2D的回去;也有些人因為這次的經驗,開始建構立體的感官心得;有一些人看藝術表演或是聽音樂,本來的想像就是多重多元的,於是從不只2D或3D,加上自己故事的投射,它變成4維或5維的東西了。
在創作的過程裡,我的思考也成為自己碰見的一些領悟,也成為對這個舞台跟我們的團隊,包括對聽眾的祝福。 我意識到往往一個演出作品所打開的時空,不是我們可以去測量的時空。它走過的走道跟縫隙,因為不同人的感官,呈現了更多連創作者都不知道的思維,那個東西是我必須盡最大的祝福去讓它發生,而不是去定義它得發生在哪些維度裡。
就像這次找出彩色雷射裡的新語言,它對觀眾來說很可能是新的經驗,但不會不能被理解。你可能會有點驚訝,「對啊!我也覺得雷射可以這樣打」,如果我們只是去服務已知的途徑與目標,而不是去服務「還能有哪些想像」,或只是設定了32種想像然後全部表現它,會是可惜的。
「解讀的心得無數」是珍貴的結果,為了這份珍貴在設計過程便有了很多需要拆解的抽象名詞,我有一度覺得去面對這麼多抽象的東西,但要用具象的方式去打開別人可能可以解讀的面向,有點像是隔空抓藥不可信,但如果看過我們開會的過程,一定能感動於團隊硬體工程的講究與細心的程度,確保工程是安全的、可以跟舞台畫出來的圖是1比1被呈現,這在此次演出中是了不起的事。
安:「抽象拆解」是這次團隊投資最大的成本,因為他們承擔了大部分觀眾、主辦表演單位不太去做的事情,就是對於「抽象」這件事情的提供。
現在大家已經很習慣娛樂與演出文化,就是在具象的舞台呈現具象的東西,通常只有劇場或舞蹈比較能提供留白與抽象的思考。我們可能常常受限於硬體工程,常覺得我們在做具象的建構就只能為具象表現服務,所以也應該要起於具象的主題設定、終於具象的呈現。而這次我們與設計團隊在溝通過程裡,我們都做了些選擇,在這麼珍貴與每天負擔很大的工作期裡,我們都還是相信對抽象解釋的必要,這是我自己想起來最感激的部分。
安:我覺得這一路最大的心得、一直在體會很重要的東西叫做「不信任」,這可能是這個製作裡面最珍貴的體悟。
能夠跟一群遇強則強的設計者工作,「不信任」其實是這麼重要的事。在華人文化的工作領域裡面,不信任往往被認為是一種質疑或不配合的表現;而這次在硬體工程裡我遇過無數次不信任的討論,所謂的不去無條件配合和工法討論不建立,在彼此信任上卻是成功實現的關鍵原因。
因為硬體提出工班的規劃跟搭建的方式,第一時間建立在工程如何能讓這件事情有可能1比1實現,對於沒有辦法1比1的事情,硬體規劃上不願只是承諾盡力;這份不信任讓工程與設計的問題能被詳實討論,把關和突破並最終付諸執行。我不會抱著一顆心說「我相信舞台最後一定會好看」去做事,「信任」在華人的工作文化裡才真的是尾大不掉的東西;我們為了建立無邊無界所謂的信任,我們在多少週刊或是勵志書籍裡不斷地強調老闆要信任員工、員工要信任老闆,但是我們一遇到事情,就卡在怕質疑怕討論事情,所有信任反而都破滅了。
於是,這次跟所有團隊合作,我最珍惜的是當別人以他的專業執行這個案子的心意,他們能回到武裝性最強的部分,不管在監督上,或是在提出設計概念的修正上,大家真的是再委婉都要直話直說,所以寧可就直話直說,提出建言,提出「這個東西難道沒有盲點?」或是直指他認為是盲點的就在哪裡。它無所謂客氣不客氣,有問題就該顯化問題。我遇到非常多平鋪直敘,例如硬體丟回來的問題、導演在執行上丟回來的問題,但因為那個所謂看似一般定義上的不信任,卻讓我們有機會討論真正的執行方法。我覺得這些是我老了以後,想起我曾經在流行音樂裡、做這個工作時,會最想念的事情。
陳:《煉雲》不斷挑戰在預設的視角之外,從製作上達成可能性,這讓我想起妳上次聊到,希望現場不同票價與不同位置的群眾,在這樣場域裡,價值感不是以票價去區分、不會用娛樂的高度去分別。
安:它會回歸於,你想要用什麼樣的心情去投資自己來看的這場演出。跟團隊溝通的時候,用看似非常抽象幾何的舞台呈現,是為了要打破高度跟場域寬度的限制。但當初接到舞台圖的時候,我心裡是真心憂愁的,因為它的工程不容易,已經不是成本與否的問題,它跟工法有關,這麼短的時間裡,美術與影像團隊、拍攝真實影像的導演,要在最快的時間內表達它的世界觀,而且是多面向的世界觀,實現上很艱難。這也包括多媒體團隊與雷射、燈光的搭配。
我是一個非常非常喜歡燈光、光線的人,於是不願意有誰只是搭配誰。常看演唱會的人看這場應該會有一個說不出的感覺,就是燈光與多媒體一起出現的時候,都沒有誰只是做搭配或是副線的問題。我覺得這在設計上是非常強勢的結果,但是要達到這個結果,通常不容易,團隊之間為此很費心地在每首歌裡做了比別的製作案更多的磨合,我非常感激大家的付出。
陳:盡量讓每個人都在主線的思考上。
安:對。像曲目中荳荳的〈Angel Falling to Hell〉,不只是工業風格的拆解,也是表現人面對都市感覺邊緣而被放逐的意境。於是,當燈光提出要利用打出台上立方體結構縫隙去呈現的時候,它同時也同樣影響了多媒體用什麼風格去layout,從概念到美術定義最後要呈現什麼風格,團隊都做了很多消化。 這件事情其實是非常、真心的不容易。
那個不容易不是來自於畫面好不好畫的問題,是來自於台灣觀眾眼前願意反映的票價上,以這樣的團隊人數與工作時數,我們還出得來這樣的成果。它能上高標,其實投注的是這些人的一份「願意」,而不是技術與專業與否的問題。 各個團隊本就有其專業與技術,但大部分我們在接觸流行音樂文化時,我們看到的不是設計者的極限,而是受限於「只能做些什麼,而盡可能在裡面做出能做的」結果而已,很可惜的。
陳:大部分的狀況比較像是我的 know-how 與你的 know-how,我們運用這些 know-how 讓一場秀好看。
安:對。以及我如何讓「喜歡這次曲目的」、「尚且無感的」以及「跟安溥很像的」這三種觀眾,都有可能各自得到他們的收穫,那就是團隊設計達成的重點。不需要只有喜歡歌手才能得到什麼;不喜歡這個歌手,也不代表你來這場演唱會只能等著時間過去;而人群中若還有一個「安溥」,他可能會看得懂這麼多細節,我會希望他能看見。我覺得有時候在追求的只是問自己一句話,就是「人群裡如果還有一個我在看,」我會希望他看到,然後覺得「喔,我懂你為什麼能做得出這件事,即使是這麼小的細節。」
陳:剛剛那句話滿感人的,我相信大家是為了不同的目的而到達這個地方。而我也觀察到,當每一個人都很專心面對這個事情的時候,包括舞台上和舞台下、很遠和很近的地方,它好像變成了一個儀式──這個儀式如果我用比較符號的方式去理解,或是象徵性的方式,可能會投射出這是因為妳而完成的事,舞台上的顯像而能夠成就這個儀式。
可是從來就不是,妳想的事情是完全背道而馳的,但那個儀式確實是成立的,我不知道妳感覺是什麼?它不是讓大家去一個派對,不是大家去看一場秀,比方噴紙花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但我非常確定它是類似儀式的事情,但我不知道妳對這件事情的觀察?妳對於儀式的看法應該跟我有一些不太一樣。
安:我對於象徵性或是儀式性的東西是比較敏感的,因為自己私底下會念建築學和符號學,所以我對於儀式、人類權力展現的建築會特別謹慎。舞台往往都需要視覺上可被辨認的象徵,我很認真對著「舞台」必然會成為象徵這個東西,思考了很多次,也跟舞台設計有聊過,就是如何承認象徵性的東西存在,因為它就是要在那裡了,但我們卻可以不安於讓它流於象徵性的解釋,如何不甘於只是做到象徵式的表達。 所以我覺得像這麼解構性的舞台能做出來的過程,跟中間耗費的思考,其實奠定在「不安於表現出來而已」。
陳:也是最大的挑戰。
安:對。但每次能做到這個我就會覺得「我沒有只是在蓋一個海市蜃樓」,我反而回到如何讓主題最終是成為海市蜃樓,於是別人感受最強烈的反而會是他們自身無形的體會與感知,去顛倒對於接收生命經驗中一般虛與實的定義。
陳:比較接近於顯像的過程,而不是具像化。
安:對,這個作品最後的精神或作品的呈現,最後甚至不是來自於舞台,說不定每個觀眾的心得才是我們最後的作品。這次跟設計團隊為了要達到這一層又一層背後最初的創作動機,我們中間拆解了很多,也很小心迴避了很多「只要這樣做,說不定別人就懂了」的東西。
陳:要避開這件事其實是最需要力氣的,因為這與一般的狀況不太一樣,多數時候我們需要舞台在此刻前段、中段、後段各有什麼象徵,會希望所有人直接進入這些象徵。我相信妳跟妳的團隊一直會遇到的最大問題,會不會是awareness的部分?就是重重的避開,並且終於承認我們是要做象徵,但是我們不能只是這樣。演唱會後我們當然可以講,那是一個創作者的自覺,但在自覺的執行當中那是一個巨大的難度。
安:我應該不要那麼繞口的去講這些東西。這些看似很抽象很抽象想完成的創作企圖心,我記得有一個朋友,他用一個很寬容、很幽默的方式說,他覺得「去象徵化」這件事情,藉由承認象徵,卻又讓別人覺得突然有點錯愕、不能只是這樣定義,有一個最直接的途徑,而這個東西很物理,就是「去中心的檢視點」,不要讓人家覺得只要往哪一個地方投射,就行了。
也因為這樣,我與舞台設計後來決定用比較複雜、很不容易的工法,去堆建出關於「雲」這件事。因為你會發現你可以看的東西,四面八方都完全不一樣,只要你這個人移動,看到的構圖就會動,而不是這構圖一直動給你看,主從關係一旦改變的時候,你就不會覺得這個舞台永遠在對焦什麼,不再對焦什麼也就是不再highlight什麼,沒有要highlight什麼,你只能回到「你自己到底捕捉了什麼?」這個所謂的哲學與創作就已經被完成了。
我覺得這是我的朋友教育我身為製作人,最大的啟發,是那次短短的聊天,他教我如何用物理的方式,直接解決關於哲學的思維。就是讓人理解構圖其實並不來自於中心,去掉檢視點。我發現我剛剛跟你講了半天,但他這句話只要寫出來就好了。我突然覺得我自己也蛻變了一層,尤其對於語言的運用,也終於有進步。
我一直覺得我最自卑的是我講話不夠精確,所以才要用很多話去把它講完,但你看我的朋友他聽得懂,用一句話講完,那一瞬間我就發現真的那一句話就可以了,我就會覺得我受教了。
陳:剛剛講到「影像去中心化」,我覺得很有趣。我也看了大家寫的心得,大家肯定是坐在不同的地方,這是我第一次在台灣的演唱會裡,覺得每個人都是控台導播,每個人眼睛望出去都好像有個控台,每個人都是自己的演唱會導演,我認為這算是一個非強迫性的集體創作。
現在常講AR、VR,就是要每個人在虛擬裡投射自己,身歷其境。在《煉雲》演唱會,我發現,原來只要領略對這個場地的設計,我的角色也可以是導演,我說的故事可以跟別人不一樣,但我們都在同一個地方。好像是一個題材,大家在不同的地方一起成就。不只是情感或是激動,而是看見了什麼。我覺得最不容易的地方在這裡。
安:但你也可以聽得懂別人看到的東西是什麼。
陳:再來談談第一天演唱會結束時的安可,帶著大家一起聽歌這件事情,應該是突發的決定?
安:過去因為沒有人訪問過我這個,我也就沒有特別說過,但我是一個從不覺得演出一定要安排安可的人。但不是情緒上的不喜歡。若是一場演出性質不適合,或是覺得當時已經圓滿了,想表達的都好好出去了,再給就多了,我就會放下安可的念頭。
第一場的安可並不是準備好的,我原本不期待大家聽完要安可,因為大家如果瘋狂的安可,說不定會有一種捉弄感,就是「我們終於聽完妳要做的事情了,那妳現在可以唱〈關於我愛你〉了吧!」哈哈哈哈。我也不想面對這個東西,因為我相信這場演唱會是能感動不同的人,而不被感動的人,我也就覺得即使安可也無法滿足他了。 所以那天最後工作人員要我出去至少說個謝謝,我就覺得我想說的謝謝都說完了,大家也都鼓掌了,我們早就扯平啦哈哈哈哈。下台那一刻就扯平了,怎麼辦。
後來我就跟導演說「我一起聽歌好了。」在一個奇異的時空,幾乎沒有設想過會在這裡聽到的歌,總是很好的,就有點像我最喜歡的不是煙火,我不是看到煙火就會去看的人,但是我喜歡的是有時候開車,或是有時候經過某些地方,會突然在橋邊,或河邊,突然看到也許是青少年拿沖天炮放了一個,或是放小煙火,它是突然的、完全沒有預期的,也沒有假日可以提示你因為是過年。突然出現的煙火我覺得是最美的,這是我聽音樂很具象比喻的感動,我很希望願意陪我們做完這兩場演出的聽眾感受一次。
總之,當時心情其實挺純真的,沒有想什麼,但也可能是因為想了8個月的製作,最後的那個不想,其實反而也是很純真、返璞歸真的心得。
陳:《煉雲》是妳從「張懸」改為「安溥」的第一次作品,雖然從「張懸」到「安溥」也是被問了兩萬遍的問題,但對妳來說,完成演唱會後,這之間最大的不一樣是什麼?
安:我不會假裝我不知道大部分的人都認為這東西是個分水嶺。而我看待這些事情,包括要用本名到下一段人生路,是非常放射狀的,它依然是同一個時空的事情。於是我覺得這個作品並不是個分水嶺,相反的是,我一直覺得我拿安溥做這個作品,就像我以前拿張懸去幹嘛,我以後說不定莫名其妙偶爾還會拿張懸來幹麻,對我來說他們永遠都存在,我承認他們永遠都存在。我選擇在我的人生裡轉圈圈,轉到這個面向就在這待一會兒,我也不會覺得不負責任。
以線性思考來說,你好像就一定要分兩邊,左邊右邊,但就像我們那時候「公民對談」的時候有講過,你一直往左邊走,走到天涯盡頭,不管你走到哪裡,當你面對一堵牆,你都還是在這堵牆的右邊。所以我覺得這是很有幽默感的,也值得別人拿「張懸」跟「安溥」去思考。 有些聽眾在台北市跟我相處一輩子,我會不會60歲的時候為他們唱一次20歲的時候張懸出過的專輯?我超願意啊!那時候大家應該都不在乎了,因為已經沒有定義的必要了。對我來說,名字一直是實在很小,很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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