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金、4銀、6銅,總排名34,這幾個數字將永遠銘記在台灣奧運史上
──2020東京奧運,台灣代表隊創下的
歷史最佳紀錄。然而,數字背後看不見的是,運動員追逐獎牌的過程中,無論成功或失敗,身心磨耗的代價。這些隱形的傷痕,奪走的有時不只是他們的「運動生命」,而是「整個人生」。
更快、更高、更强,是運動競技最終目標,這個文化之下,運動員只能更好、不許示弱。挺住,做英雄;倒下,遭恥笑「心理素質差」。但每天十數小時的操練、犧牲遊戲玩耍的童年、肌肉骨骼大小傷痛讓感知鈍化,沒練出成績不被知曉、拿到獎牌則無退步的餘地。即便站上世界最高殿堂奧運頒獎台,40秒的掌聲鎂光燈閃過後,隨之而來的是漫長的寂靜與寂寞。運動環境本身,就是狂躁與陰鬱「氣候」的無限輪迴。
「我每次參加奧運後都會陷入嚴重憂鬱狀態,長期以來,我只把自己看作是一名游泳選手,而不是一個人。」擁有史上最多的28面奧運金牌、美國「飛魚」菲爾普斯(Michael Fred Phelps II),坦承自己因而曾有輕生的念頭,退休後成立基金會倡議運動員心理健康議題。爾今,日本網球巨星大坂直美(Osaka Naomi)和美國體操天后拜爾斯(Simone Biles)等頂尖選手也挺身高呼:It's OK not to be OK!勇敢承認自己弱點,令「成績就是一切」的運動文化出現翻轉跡象。
台灣呢?在運動防護員、物理治療師、營養師也納入國訓團隊中,運動科學重視度確實逐年提升,但其中,運動心理師仍是最「邊緣」的一項。國訓中心20多個項目、400多名選手,僅由6名心理師照顧,並且只有1名是正式編制。不要說多數選手難以受惠,連本屆拿到男子團體銀牌、長年被列入「奪牌項目」的射箭隊,也得靠自力救濟才能自聘專屬心理師,而奧運還沒結束計畫就遭「斷炊」;屆來亞奧運團隨隊人員,心理師名額逐年遞減、甚至還被列到無法進入選手熱身區的「考察團」中,被體育界視為「裝飾配件」的心態不言而喻。
賽前評估具奪牌希望的標槍選手「黃金右臂」鄭兆村受訪時說:「淘汰了誰會關心你?」、「所有運動員都是自己在承受這些壓力吧?」18歲就開始為國出戰、寫下各紀錄的射箭選手譚雅婷對我們道出,只期盼有人能對她說:「妳做得很好,即便不是第一名也沒關係。」都令人心疼無比。而曾因比賽輸到懷疑人生的世界拳后林郁婷,奧運失利後,把失望轉化為支持後輩時獲得另一種成就價值,才重新添上戰鬥能量。
東奧帶給國人一陣同島一心的歡欣喜悅,運動本質既有激勵與團結的力量,競技與訓練對選手也同時具有毀滅與殺傷力道。奧運後,《報導者》持續關注台灣運動環境,採訪選手、教練、運科人員、精神科醫師到體育官員,梳理國內外研究文獻,解構訓練體制、運動文化,呈現選手心聲與心理健康壓力及疾病樣態。系列報導推出的同時,更策劃跨媒體平台、以及關注體育與心理健康人士共同串聯倡議: #我們支持運動員心理健康、 #做選手的心靈隊友,期待運動典範轉移也能在台灣開始發生,讓台灣的運動選手,不只有奪牌時才能獲得關注和自我肯定,而能感受到運動員也能被看待成一個「人」、從事運動就是一件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