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人死亡、213人受傷的太魯閣號事故3個月後,11位在事故中痛失親人的家屬成立「太魯閣的眼淚」,每一滴淚水背後都是一個心碎的家庭,迄今淚未乾,但他們勇敢撕開傷口,從哀傷的支持團體走向積極倡議之路。在太魯閣事故一週年的前夕,4位罹難者家屬帶著已逝者的紀念物接受《報導者》專訪,一張照片、一個布偶、一束花束,替代已故者填補永遠在家裡缺席的空位。他們最渴望的是「台鐵的安全改革有所突破」,不再讓其他家庭經歷相同的心碎,也讓他們不幸犧牲的家人真正「永生」。
一次致命的撞擊,讓49條生命戛然而止,40幾個家庭就此出現翻天覆地的改變,時間刻度卻不可能稍緩,中秋節、農曆春節,月亮按時圓滿、春暖總會迎來花開,人間歡慶團聚依然,但對家屬來說,「少了家人的年節,怎麼算是團圓?」
失去摯愛的這一年,他們以為可以平靜地說完故事,但眼淚不聽使喚地落下,每一個人都是哭著述說他們的故事和心緒。逝去的家人生命停止在花蓮清水隧道前;活下來的家人默默地忍受思念,再多的賠償金也喚不回親愛的家人。
「太魯閣的眼淚」這團體名稱描述著他們對家人的思念,一年過去,即使每個朋友都勸他們別挑戰台鐵、這太困難也太難受,他們仍決定站出來,以家屬身分長期監督台鐵安全改革:
「我們並沒有要推翻這隻大鯨魚,只要能挪動它一點點就夠了,以告慰逝去的摯愛。」
妍妍(事故時4歲)
「今年228連假,我們全家要回台東,但我們再也不敢搭火車,即使機票很貴也只能接受。過去這一年來往返花蓮開庭,也寧可選擇開車,這場事故對老家在台東的我們產生劇變。」
妍妍的父親陳先生,是「太魯閣的眼淚」的發起人。失去愛女是椎心刺痛,但也是因為愛女,他能忍痛一次次述說他們家的陰影與悲慟。
「事故前,我好不容易搶到清明節返鄉的實名制車票,立刻告訴妍妍與弟弟,妍妍滿臉笑容與車票拍照,期待著這次回台東的旅程。」
「出發當天,一進到車廂內,妍妍吵著要和姑姑坐在一起,我只好跟妹妹換位子,讓妍妍與姑姑坐在第六節車廂的第一排,由於是一大早的班次,一家人都睡得很香甜,突然感受到列車發生劇烈撞擊,車廂內的行李與乘客都天旋地轉。」
「黑暗的車廂內瀰漫著濃濃臭味,自己被座椅重壓,奮力掙扎的要找尋家人,妹妹被彈到位置後方只剩下微弱呼吸,幸好爸爸、媽媽和兒子都有回應,唯獨就是不見妍妍身影,我忍著被座椅撞擊的疼痛爬出車廂外,才發現寶貝女兒已經沒有完整身軀。」
這場事故,陳先生失去妹妹與女兒,自己的肩膀與腳也因為撞擊而骨裂,招魂當天飄著細雨,他坐著輪椅望著事故列車痛哭失聲。
事故後,與台鐵的每次接觸都是一種刺痛,提出各種疑問總是沒有正面答覆,「問A答B、問C答B,只有制式冷冰冰的官腔回應。」陳先生永遠忘不了去年(2021)10月3日交通部長王國材與台鐵局長杜微到家中,親耳聽到部長對著父親說:「現在的條件還不錯,要不要考慮一下和解?」陳先生至今仍難以理解:「再多的錢也換不回我最愛的家人,難道聽家屬訴說我們想要什麼有這麼困難?和解有比承諾家屬安全改革台鐵還急?」
這一年來,想到失去生命的妹妹與女兒,陳先生無法停止自責,「如果我沒有和妹妹交換座位,至少可以保住妹妹的命,我也可以跟妍妍在天上相聚。」
正因為自己倖存著,陳先生對《報導者》說:「我發誓要幫妹妹和女兒做些什麼事,沒想到陸續有10位家屬有一樣的想法,即使用一輩子的時間也要監督台鐵改革,告慰家人在天之靈。」
與事故408號車次車票合影的照片,是妍妍留給家人最後的記憶,儘管無比心痛,但她永恆的燦爛笑靨,支持著陳先生,在最難的路上繼續前行。
Debby(事故時21歲)
秦小姐的女兒Debby就讀輔仁大學音樂學系大四,趁著清明連假到花蓮找男友玩,沒想到搭上死亡列車。
採訪當天秦小姐帶著穿著學士服的哆啦A夢布偶,「這是女兒同學們送給我的,因為女兒答應同學要在畢業演奏會上擔任招待。因為太魯閣事故,她缺席了,同學們在招待桌上放著布偶,代表女兒出席。」
「事故後,我的空虛感很重,每天醒來都問自己『為什麼會這樣?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女兒從小就跟我相依為命,我這麼愛她,如今這樣走了,我簽下和解書,錢收一收,就這樣嗎?」
「我真的做不到,所以我答應和陳先生(妍妍的父親)一起參與『太魯閣的眼淚』,因為我想要做些事,可以幫助其他人,讓女兒不是白白離開。」
要參與這個罹難者家屬組織,秦小姐內心有過非常大的掙扎,「從殯儀館到帶女兒回台北,我都想安安靜靜的陪她走完這段路,看著其他家屬出頭就好。但經過一段時間,發現都沒有人出來,而我們對於和解書內容有意見、希望修改內容時,台鐵人員直接說:『不可能,不然你們就去打民事訴訟,拿到的錢不可能比現在多。』我看到這些過程覺得很生氣,這件事得要有人來做,既然沒人要做,那我就代表女兒站出來。相信女兒也會支持我。」
回想起這段日子真的不好過,「尤其是農曆過年,每天都很難熬,莫名地哭一整天,心情低落到極點,不得不求助諮商師。」在家屬團體裡,傷心的人齊聚,彼此支持理解,對官方的官腔也更感悲憤,「因為事故時我不在車上,每每聽到陳先生在車廂內尋找女兒的經歷時,我想:『如果是我一定會痛死。』連我都不敢跟他說感同身受,但每次聽到官員輕易說出『感同身受』時,我真的覺得好廉價。」
如果她的女兒沒有走,現在應該已順利畢業了。「當時我們說好要一起開咖啡館,在店裡面擺一台鋼琴,由她負責演奏最拿手的曲子,如今這些夢想已經不可能實現。」
女兒不在,只剩這隻哆啦A夢布偶,秦小姐就把哆啦A夢放在車上,走到哪裡,就像女兒還和她相伴。
Dora(事故時31歲)
程家有三個姊弟,程小姐和妹妹Dora年齡相近,從小感情就最親。雖然長大後,程小姐待在台南、妹妹到台北工作,兩姊妹仍時常相約到處旅遊。事發前一個月,她們才一起到宜蘭玩,前一天程小姐先來台北住在Dora的家,Dora把自己的「布偶」借她抱著睡覺。如今,抱著這個布偶,就讓她感覺抱著妹妹一樣。
事發當天,Dora搭太魯閣號準備到台東與朋友們會合,趁著清明連假一起出遊,卻碰上嚴重事故,妹妹與一名同行朋友罹難。
事故發生後,台鐵官員拜訪程家,經過一段討論後,雖然父母決定簽下和解書,但當時在場的程小姐跟媽媽說「這樣的作法我不能接受」,甚至與父母發生爭執。
「最後我跟媽媽都哭了!我不會怪父母,每個人處理傷痛的方式都不太一樣,就像是父母來台北整理妹妹的遺物後,想立刻丟掉,但我不想這麼快就忘記妹妹的一切。」
即使已經簽和解,程小姐總覺得沒能盡力為妹妹做些什麼。妹妹剛走的半年,她常常在房間內大哭,失去妹妹的痛苦,讓她也尋求諮商師協助,但悲傷並不會因為諮商就停止。秦小姐找她加入「太魯閣的眼淚」時,她立刻答應,即使人在台南工作,「只要我可以請假一定盡力參加,因為這是能為妹妹做的唯一一件事。」
Dora一直是凝聚全家的重心,即使遠在台北工作,仍貼心地每隔一段時間找姊姊計畫著全家旅行,她知道父母感情沒這麼緊密,需要製造更多機會全家一起出去走走;念大學的弟弟,比較不擅長做這些事,「妹妹離開後,只剩下我一個人在做這件事,再也沒有人能和我一起討論。看著家人感情在妹妹離開後變得更生疏,我常常對自己說這件事慢慢來沒有關係;但一個人時又會擔心,如果家人又發生跟妹妹一樣的事故時,來不及拉近家人彼此之間的感情,我一定會更加後悔,心裡面好掙扎。」
以前程小姐上台北找妹妹時都是搭客運,但現在也不太敢搭,「因為到台北的第一站就是Dora住的三重,有一次搭客運到台北參加會議,我完全不敢看窗外,默默地掉眼淚。但我真的很愛妹妹,所以我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參與『太魯閣的眼淚」雖然難過,但我完全不後悔。」
蓁蓁(事故時6歲)
那天,陳小姐的兩個女兒跟著爸爸要去花蓮海洋公園玩,碰上太魯閣事故,陳小姐的小女兒蓁蓁罹難、大女兒重傷,先生也受傷。
一年過去,蓁蓁永遠離開了家裡和學校;大兩歲的姊姊身上傷口仍在,得不斷在家、學校、醫院往返復健,陳小姐也辭去工作專心照顧大女兒,「我不記得事故至今,有哪一天自己沒有掉眼淚的。」蓁蓁個性比姊姊外向開朗,她每次走在路上都會採路邊的小花鬧著姊姊。受訪當天,陳小姐帶來一束小花,「我希望記得蓁蓁最開朗的樣子。」
事故當下,忙著往返殯儀館、醫院,根本沒時間悲傷。蓁蓁海葬那一天,陳小姐才驚覺是自己的生日,「不是我刻意選,當下根本沒想到自己,當我發現時才驚覺與我生日同一天。」
失去孩子會是一輩子的傷痛。當時因為大女兒還在加護病房,陳小姐只能就近住在花蓮慈濟醫院宿舍,一個人、空白的時間都在想小孩,「那一陣子滿可怕的,甚至浮現想自殺的念頭,但我是基督徒,只能不斷讀經禱告,撐過那段日子。」
事故後碰到中秋節,看到別人家都團圓,陳小姐更觸景傷情。
「我們家已永遠少了一個人,怎麼團圓?那天打擊真的好大,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好可怕,我本來是這麼開朗的人,講話直來直往又大聲,但事發至今,我想不起來有哪一天我沒有哭?」
大女兒也因為受重傷,傷及腦部的語言區,必須長期復健治療,「她本來就是比較安靜的小孩,現在因為受傷也比較難表達,但我一直很注意姊姊(大女兒)的狀況,幫她安排做一些藝術治療,只希望創傷症候群沒有出現。我自己從事故後到現在一直在做心理諮商,我知道這對我來說很重要,傷心難過是一定會,但至少我可以對著諮商師說出來。」
陳小姐理所當然是未成年的大女兒代理人,加上丈夫也在事故中受傷,所有善後事宜都應該聯繫她,但台鐵關懷員卻總是繞過陳小姐、直接找先生,甚至在她要求加入傷者群組時,台鐵回說:「不是傷者不能參加!」陳小姐當時聽到整個火都上來了,「我受重傷的大女兒才8歲,我是她媽媽,幫她處理事情難道不行嗎?這就是我與台鐵交手的親身經歷。」
她參與「太魯閣的眼淚」後,很多朋友勸她「這個太難,要改變台鐵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不過她想到,如果自己不做,會有人出來做嗎?「而且我們這幾個人雖然平時不常見面,但各自有心事或情緒低落時,總是會有人跳出來安慰彼此,這是共患難的感覺。」
雖然已經一年了,她至今每次搭台鐵都要先交代好遺囑才上車,甚至會先看一下位子是在車頭還是車尾,如果運氣不佳搭到車頭,整路上都會忐忑不安,「雖然我沒有親身經歷事故,但這件事已經在我心中留下烙印。」
對家屬而言,他們的家人搭上台鐵列車才遇到傷亡事故是不爭的事實,台鐵與工地包商的問題,台鐵內部自己要解決,可是台鐵把責任撇得一乾二凈,工地管理難道沒有疏失?
普悠瑪事故傷者家屬受訪時也提到,都已經拿到醫院開出的重傷證明,台鐵當時還堅持要找第三方來認證,「雖然最後還是認定重傷,但那個過程是非常不舒服的。」而且尚未和解以前,「台鐵三天兩頭就來拜訪問候,簽完和解就不再聯繫。本來也想堅持提出訴訟,但我們以花東居民佔多數,每次從台東到宜蘭開庭,還有工作要顧,真的無力長久堅持下去。」
從那次懇談會開始,「太魯閣的眼淚」聚集家屬展開討論。共同委任律師陳孟秀指出,「我們沒有要更多,但政府與台鐵必須付出更多,我們要的是真相、制度性改革。」他們也私下請益台灣大學軌道科技研究中心教授賴勇成,希望能以家屬身分提出具體而有實質內容的訴求。
家屬們經過幾個月的頻繁討論凝聚共識,今年2月提出四大訴求:
- 保留太魯閣事故車廂,陳列於事故發生原址或台鐵員訓中心,作為警示、台鐵員工安全教育。
- 政府應公開台鐵組織改革的期程與規劃。
- 成立官方的台鐵組織改革之外部監督團體,納入一定比例的家屬參與。
- 台鐵應與家屬對等協商,共同擬定和解方案。
陳先生強調,改革不能只是喊口號,事故發生後,交通部長換人,新任部長王國材每次都對外宣稱嚴格落實鐵路安全,但每次話說完就出事故──去年12月1日同樣是太魯閣列車行經宜蘭大里與新北福隆之間時,擋風玻璃遭到施工處的鋼軌樁擊中,所幸無人受傷;同一天台東開往花蓮的復興號列車,在行進中發生第三節車廂與第四節車廂分離。
「我就想問,不是說要改革嗎?工地怎麼又有東西掉進軌道,還好只是鋼軌樁,如果是像我們一樣的卡車,又是一場大災難,而且連開到一半的車廂都會脫離,對外宣稱台鐵已經拴緊螺絲會有人信嗎?」陳先生每次看到這類新聞心都很痛,因為台鐵根本沒有真心想要改革。
長年研究軌道安全的賴勇成指出,事故後JR西日本在安全上做了很大改變,訂出公司的「安全憲章」強調「確保安全」的最上位理念,上述的安全計畫中更是強調如何落實安全。舉例來說,JR西日本設置「鐵道安全考動館」,所有員工每3年必須回到考動館訓練,從事故本身、到行動省思,結束後還要寫下省思報告。
根據JR西日本2005年的安全性向上計畫,增加「事故萌芽報告」鼓勵員工以匿名且不指名報告對象的方式鼓勵員工回報,從基層發現可能產生事故的問題,「安全基本計畫(2008-2012)」更進階,以未來5年旅客零死亡、員工零職災為目標,要求所有員工必須回到安全考動館研習,以及輪流到事故現場站崗,確保安全憲章內容可以貫徹到每個員工身上。
賴勇成指出,「安全考動計畫(2018-2022)」更是逐步強化安全改善事項,例如月台跌落軌道事故從前期的減少3成再加碼減少1成,平交道障礙事故從減少4成再加碼減少1成等,顯示安全是不斷持續精進,沒有真正的終點,「我們不見得全部要學習JR西日本的內容,但至少可以借鏡,」他強調。
旅日鐵道作家陳威臣也認為,保留事故車廂是日本「事故失敗學」。他接受《報導者》採訪時表示,除了JR西日本的考動館之外,JR東日本也早就設置事故歷史展示館,其位於福島縣白河市的東日本旅客鐵道總合研究中心,屬於不對外開放的員工訓練場所,館內陳列日本國鐵與JR幾次的重大事故車廂,作為訓練與警惕。
不過陳威臣認為,最重要的還是日本整個鐡道組織對錯誤坦然面對與道歉,真心誠意地想要改變。而相較之下,台鐵不管是將普悠瑪事故推給司機員,還是太魯閣事故歸咎於包商,這樣的切割文化,很難真正地將安全做到位。
台灣鐵路產業工會理事劉安庭認為,將太魯閣事故列車編組移至員訓中心,讓所有員工可以銘記在心,絕對有警惕的效果在,身為台鐵員工支持罹難者家屬的訴求,這絕對比貼標語還實際有效。
在家屬的四大訴求中提到,政府應公開組織改革的規劃與期程,以及成立官方的台鐵組織改革之外部監督團體,納入一定比例的家屬參與。JR西日本發生福知山線事故後,在家屬鍥而不捨追求真相下,經歷公司高層改組,將受害者家屬納入「福知山列車出軌事故的課題檢討會」,逐一分批檢視各項安全議題,讓家屬一起參與對於整個JR西日本事故後的安全改革。
交通部前部長賀陳旦建議,雖然家屬都不是鐵道專家,但如果能在交通部或鐵道局的安全委員會內擔任代表,甚至由家屬指派信任的專家進入委員會,一起參與台鐵安全改革進度,這將會是台灣的第一次,對於台鐵而言將是最強而有力的監督,成為台鐵改革公司化後改變內部文化的契機。
劉安庭表示,發生這麼大的事故,台鐵員工也很煎熬,確實需要有效的專業第三方監督,而家屬願意站出來,這是一個機會,台灣鐵路產業工會也願意以基層角色參與,讓台鐵更好。
陳先生直指,家屬願意參與,且有共同的目標,希望台鐵能務實地面對問題並改革,不管是公司化、民營化還是什麼樣的組織型態,有改變總比原地踏步來得好,最終希望軌道事故別再發生,讓其他乘客遭受跟他們一樣的痛苦。
「既然台鐵自己做不到,那就讓罹難者家屬加入監督的行列,」陳先生一字一句充滿沉重,「雖然我們是外行人,但專業人士就是要說明直到我們聽懂為止,而我們也願意一直參與,直到台鐵真的變安全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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