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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書】健保又不給付了,為什麼「健保協同商保」恐有反效果?
(攝影/陳曉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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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實支實付保險嗎?你要做自費嗎?」民眾或許最近愈來愈常在就醫現場遇到這類詢問,若進一步追問醫護人員後,可能會得到類似「因為健保不給付,但這個✕✕醫材/藥物/手術比較有效,適合你現在的病況,所以推薦」之類的答案。這個現象或說困境,是複雜因素交織的結果,撇除財務誘因的考量,單就政策因素而言,是反映了健保體系在財務上所能夠負擔的給付項目,與最新的醫療發展落差漸大,以至於許多較為新穎、又顯具療效的治療方式,未能納入健保給付。對此問題,近期衛生福利部中央健康保險署(簡稱健保署)以及其他論者提出「健保協同商保」之議。

本文由健保體系與商業保險之基本事實談起,從健康體系永續發展、倫理正當性、其他國家經驗等層面來剖析「健保協同商保」構想之可能與限制。我們最終主張,以衛生主管機關之定位,未來改革應積極鞏固公共健康體系之永續經營、維持體系效率、確保民眾就醫公平可近,不應積極促成會製造雙層健康體系、危害健保永續性之「健保協同商保」改革方向。

什麼是「商保補位健保」?有哪些問題?

健保協同商保又稱「商保補位健保」,是指在健保資源有限下,考量新藥、新醫療科技臨床療效不確定性高,若全面納入健保給付,恐對健保財務造成很大衝擊。健保署引用財團法人保險事業發展中心資料指出,基於台灣商業健康保險在2019年的「投保人口涵蓋率」已達71.1%,建議民眾可自己投保商業健康保險,透過商業健康保險的理賠,來支應尚未納入健保給付的自費項目。此政策構想可追溯自2022年7月10日當時健保署長李伯璋於媒體之投書,及其2022年8月7日,參加新北市醫師公會舉辦的「健保永續面面觀」醫療論壇提出的論述

健保署除明確提出民眾如何選擇商業健康保險的建議,並罕見地在健保署網站羅列出各家商業保險公司,其販售之健康保險保單網頁連結。商保補位健保的具體政策,首先規劃透過「保險資訊整合」,倡議藉由民眾「保險存摺」的投保資訊,讓民眾與醫師討論醫療決策時,評估財務負擔能力做出對應之選擇。其次希望「引導商業保險之保單設計」,將理賠範圍納入自費或付差額特材、自費手術、放射線治療、以及無需住院但高額醫療費用(例如罕病自費藥品、癌症治療)。

問題1:恐有違健保的法定義務,效率也不比全民健保

依據《全民健康保險法》(簡稱《健保法》),健保為了增進全體國民健康,於保險對象在發生疾病、傷害、生育事故時提供醫療服務。對於健保之給付項目,在《健保法》第51條是採「負面表列」的方式,列出不給付範圍。故除前述不給付範圍之項目,應根據第41條明訂由保險人與相關機關、專家學者、被保險人、雇主及保險醫事服務提供者等代表,共同擬訂醫療服務、藥物之給付項目及支付標準。故目前健保尚未給付,屬於民眾自費之醫療服務、藥品、或特殊材料,倘若有充分證據證明其具有臨床療效,根據第42條之規定,經醫療科技評估考量「人體健康、醫療倫理、醫療成本效益及保險財務」等面向後,是有機會被納入健保給付。

因此,健保署提出商保補位健保政策,鼓勵民眾購買商業醫療保險,以滿足對自費項目的醫療需求,違背健保制度之法定義務。尤其是當特定之自費項目,因有明確之療效、已成臨床上之優先選擇,且具有相當比例之病患均採用該項自費項目,足以顯示該自費項目已廣為醫師、民眾所認可時,健保應循程序將其納入給付範圍,並籌措所需之財源,始能符合健保之法定義務,而非引導民眾自行購買商業保險來支應其費用。

台灣的全民健保是「單一保險人」(single payer)制度。文獻指出,單一保險人制度在財源籌措與提供醫療服務上比多元保險人更有效率(註)
參考:
  1. Hussey P, Anderson GF. A comparison of single-and multi-payer health insurance systems and options for reform. Health policy 2003;66:215-28.
  2. Cai C, Runte J, Ostrer I, et al. Projected costs of single-payer healthcare financing in the United States: A systematic review of economic analyses. PLoS medicine 2020;17:e1003013.
。採單一保險人制度的公辦社會健康保險,由於非以營利為導向,又具有醫療服務購買上的議價能力,有機會比以營利為導向的商業健康保險用更低的價格購買相同的醫療服務(註)
參考:Bichay N. Health insurance as a state institution: The effect of single-payer insurance on expenditures in OECD countries. Social Science & Medicine 2020;265:113454.
,且其籌措的財源可盡數用於提供醫療照護,而不似商業醫療保險有一定比例之保費係歸屬保險公司之利潤。
問題2:將導致健保費率調升的障礙

台灣的健保在財務上是「隨收隨付」制,當期之保險費收入只用於支付當期醫療費用及安全準備所需的金額。而商業健康保險多採「提存準備」制,保費收入提存一定比例,用於支應在保單效期內之醫療支出(保險理賠)。而商業健康保險絕大多數又屬於多年期之保單,當民眾購買商業健康保險來分攤醫療費用的財務風險,在保單期間內都需正常繳交保費,否則即失去保障。

國外研究顯示,有投保商業保險的民眾,較不支持公共醫療體系的支出(註)
參考:Hall J, Preston I. Public and private choice in UK health insurance. 1998.
、或公辦健保的改革(註)
參考:Costa‐Font J, Jofre‐Bonet M. Is there a ‘secession of the wealthy’? Private health insurance uptake and National Health System support. Bulletin of economic research 2008;60:265-87.
。客觀上,民眾的可支配所得中,可用於醫療照護(含健保、商業保險、其他自費醫療項目等)的比例有限,而健保與商業保險都在「競爭」民眾口袋中有限的可支配所得。故可預見當民眾已經透過商業保險來滿足全民健保未給付醫療項目的需求,除非健保費率調升可用於增加商業保險未給付的項目,否則當健保給付項目仍不變的前提下,自然更難支持健保費率調升的政策,而寧可將可支配所得優先用於繳付商業健康保險的保費,以維持該保單的效力。
問題3:健保政策無涉私人契約,與商保資訊整合有疑慮

近來針對健保協同商保討論,常著墨在現行商業醫療保單在理賠實務上對於被保險人製造之財務保障限制,例如,住院日額型醫療險不理賠在門診進行之癌症治療,造成被保險人雖有健保、有商保,最終仍需自費支付尚未納入健保給付的癌症療法或藥物等爭議。然而,此問題本質上與健保署以及廣泛衛生政策之規定全然無關,純屬保險業務(消費者、保險業者)本身對於疾病發生與盛行資訊之掌控能力有限使然。

醫藥本為高度不確定性之事件,過去訂定之保單契約,若與未來事件情境有所不同,一方面為保險業者精算能力(能否計算到某種癌症之治療方式改變,故理賠事件之風險隨之變化),一方面為消費者之命運(能否預料到自己將生存且發病於特定時空,其時空下對該疾病之治療方式已進展至某特定水準)。此風險本為雙方所需承擔之責任,無人能夠完全正確預測,在COVID-19大流行期間的「防疫保單之亂(註)
參考:
  1. Yeh M-J, Liao Y-Z. Betting against pandemics: Ethical implications of the “COVID Claimania” in Taiwan, 2020-2022. Developing World Bioethics 2023. doi: https://doi.org/10.1111/dewb.12398.
  2. 黃追. 以風險管理觀點看「防疫保單之亂」. 會計研究月刊 2022:48-53.
即為一相似案例,實屬在健保政策範疇討論之外、私人之間契約行為(註)
葉啓洲. 防疫保單與契約疑義之解釋. 月旦律評 2022;7:66-72. doi: 10.53106/27906973708.
,非為健保署或衛生部門相關政策所能管制或涉及者。

換言之,私人契約本在市場上,若依契約訂定,本來即用於補充健保未能涵蓋給付之範圍,則其效果自然是補充健保之不足,此中並無任何健保政策施為之處,自然也無所謂協同可言。若完全無國家與政策之角色,則無「協同」可言,純為政治與社會生活中之自然動態(也就是現況),非本文所欲探討之範疇。

社會保險與商業保險之間,就政策一貫性觀之,本來沒有什麼重疊之處,唯一有關之處,是實務上實支實付型的商業保單,通常只給付健保不給付部分的保險產品,因此某種程度而言,商業保險的財務風險與健保給付範圍的劃定有所連動。

衛福部身為健保主管機關、健保署身為健保之保險人,並沒有直接介入商業保險市場的權力,但健保給付之範圍劃定,卻間接決定了市場上商業保險公司所能販售、消費者所能購買之產品範疇,就此角度觀之,則可能有「協同」之餘地。

健保署之「公私協力」提案之中,有一項為「健保與商保資訊整合」,雖然就目前內容而言,是由中華民國人壽保險商業同業公會維護的「保險存摺」與健保署維護的「健保協同商保─醫療保障更到位專區」雙方面各自進行,但就未來進一步的資訊整合,值得探討。

健保署當然可能選擇與特定商業保險公司透過某些管道分享特定形式之資料,不論方式為何,皆須有明確法律授權商業利用,否則行政部門可能有違保障人民資料之虞。

健保署可能也可以建議商業保險公司販售特定類型保險產品,但商業保險公司沒有配合的義務。若有明確法律授權,健保署或有立場以業者不配合為理由,在未來對於特定保險公司為不利益的差別待遇。

問題4:將健康照護差異化合理化

若未來健保署積極輔導商業保險公司販售保險產品,將會傳達一明確訊息,亦即健保署本身其實亦認可某些類型的藥物或治療的療效,但因為某些因素(諸如財務不足、成本效益不佳等),而使得健保不納入給付,故由政府推薦商業保險公司銷售,作為補充協同之用。此積極作為所傳達者,表示政府承認自身能力不足,又不願或無法說服大眾以及立委修法,使全民負起確保健保醫療品質之成本責任,而向政治場域妥協,轉而尋求市場之協助。

然而,此等協同又非具有公共目的,僅能滿足具有付費能力者的市場需求需要(need),而不能滿足大眾的需要,顯示在基本醫療照護需要的滿足上,政府不僅承認有依經濟能力的等差,甚而積極肯定此種等差的合理性與正當性。經濟能力之差距,本為純然市場上需求(demand)滿足之差距,而非基本需要滿足之差距。若政府被動承認人們的基本需要依其付費能力而有所等差,不啻承認自己的失能;若政府主動認可人們的基本需要依其付費能力而有所等差,則與社會健康保險之根本團結互助邏輯相悖(註)
參考:Rowland D. Is a two-tier healthcare system inevitable in the UK? Available at: https://blogs.lse.ac.uk/politicsandpolicy/is-a-two-tier-healthcare-system-inevitable-in-the-uk/. Accessed 2/8, 2024.
,形同政府認可雙層健康照護體系(two-tier healthcare system)存在,且雙層體系不僅不是問題──即同時存在有一「公共」(public)層級以及一或多個「私人」(private)層級。
文獻指出,公共健康保險與私人(商業)健康保險並存的雙層體系,導致某些國家出現民眾醫療可近性與利用差異的現象(註)
參考:Colombo F, Tapay N. Private health insurance in OECD countries: the benefits and costs for individuals and health systems. 2004.
。使用公共層級的一般大眾與有能力使用私人層級的少數人士(通常為社會中社經地位較佳者(註)
參考:Lavaste K. Private health insurance in the universal public healthcare system: The role of healthcare provision in Finland. Health Policy 2023;132:104820. doi: https://doi.org/10.1016/j.healthpol.2023.104820.
,或是因其政治身分而有特殊近用管道者),在等候時間、取得之醫療服務品質與偏好滿意等方面有所差異(註)
參考:
  1. Calcoen P, van de Ven WPMM. Supplementary physicians’ fees: a sustainable system? Health Economics, Policy and Law 2019;14:40-60. doi: 10.1017/S1744133117000548.
  2. Arija Prieto P, Berardi C, Henríquez J, Paolucci F. Preconditions for efficiency and affordability in mixed health systems: are they fulfilled in the Australian public–private mix? Health Economics, Policy and Law 2024:1-16. doi: 10.1017/S1744133123000336.
  3. Commission CQ. The state of health care and adult social care in England 2022/23 (HC 1871)2023.
  4. Ter Meulen R, Jotterand F. Individual Responsibility and Solidarity in European Health Care: Further Down the Road to Two-Tier System of Health Care. The Journal of Medicine and Philosophy: A Forum for Bioethics and Philosophy of Medicine 2008;33:191-7. doi: 10.1093/jmp/jhn012.
如英國學者多著重於有經濟能力透過私人保險取得醫療服務者,可以免除如一般使用「國民健康服務」(National Health Service, NHS)之大眾所需的冗長等候時間(註)
參考:Anderson M, Mossialos E. Are we heading for a two tier healthcare system in the UK? BMJ 2022;376:o618. doi: 10.1136/bmj.o618.
,但也會造成健康不平等的後果(註)
Commission CQ. The state of health care and adult social care in England 2022/23 (HC 1871)2023.
,是NHS漸進式市場化的苦果(註)
Roderick P, Pollock AM. Dismantling the National Health Service in England.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Health Services 2022;52:470-9. doi: 10.1177/00207314221114540.
。澳洲研究指出,澳洲醫療體系的雙層制度,顯示當更多的私有化醫療服務提供在市場上,民眾等候醫療照護的時間更長了,過往認為提供商業醫療保險,有益於縮短等候時間的假說有誤(註)
參考:Duckett S. Commentary: the consequences of private involvement in healthcare–the Australian experience. Healthcare Policy 2020;15:21.
,擴大私人醫療照護的提供,也未能節省醫療支出;也難以引導商業保險人去達成公共目標,商業醫療保險與公辦醫療保險間的相互影響非常複雜、且難以避免(註)
參考:Hurley J, Vaithianathan R, Crossley TF, Cobb-Clark DA. Parallel private health insurance in Australia: A cautionary tale and lessons for Canada. Available at SSRN 320084 2002.
。智利學者也批評,肇始於新自由主義(neoliberal)改革時期的雙層體系,造成持續惡化的不平等,特別不利於經濟能力整體較差的婦女、窮人與老人群體(註)
Rotarou ES, Sakellariou D. Neoliberal reforms in health systems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long-lasting inequalities in health care: A case study from Chile. Health Policy 2017;121:495-503. doi: https://doi.org/10.1016/j.healthpol.2017.03.005.
。有些文獻則是以服務提供者的公、私立權屬別,來界定雙層,分析其使用者的不同特性(註)
Murphy A, Bourke J, Turner B. A two-tiered public-private health system: Who stays in (private) hospitals in Ireland? Health Policy 2020;124:765-71. doi: https://doi.org/10.1016/j.healthpol.2020.04.003.
雙層體系現象不見得會被視為負面效應。如德國學者著重於社會保險之強制財務介入與否,認為在權衡自由主義(liberal)所追求的基本醫療需要保障、與自由放任者主義(libertarian)所追求的徹底選擇自由之間,應有積極追求雙層體系之正當性(註)
參考:Breyer F, Kliemt H. “Priority of Liberty” and the Design of a Two-Tier Health Care System. The Journal of Medicine and Philosophy: A Forum for Bioethics and Philosophy of Medicine 2015;40:137-51. doi: 10.1093/jmp/jhu076.
(德國健康體系實際上也容許雙層體系之存在)。亦有學者認為該政府若積極推動公私混合健康體系,有其在追求效率上之優勢(註)
參考:
  1. Arija Prieto P, Berardi C, Henríquez J, Paolucci F. Preconditions for efficiency and affordability in mixed health systems: are they fulfilled in the Australian public–private mix? Health Economics, Policy and Law 2024:1-16. doi: 10.1017/S1744133123000336.
  2. Sekhri N, Savedoff W. Private health insurance: implications for developing countries. Bulletin of the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2005;83:127-34.

以台灣的狀況而言,2021年台灣社會變遷基本調查顯示,有67.4%民眾有購買私人醫療保險,比2011年調查所發現的58.8%上升近10個百分點。顯示台灣也有某種程度存在有雙層體系,至於其所得醫療服務品質、所需等候時間,乃至於實際健康結果之差異,有待進一步研究。

回歸公共健康體系的倫理基礎
台灣健保協同商保之構想之大危險處在於,未來會繼續惡化公私雙層之間的差距,也會弱化民眾對健保普及照顧承諾的信心,且政府就可以放棄而不積極作為,健保未來還有何正當性基礎,來要求全民實現互助義務?社會團結將讓位給市場,集體健康照護責任的語言,將逐漸回歸到個人責任(註)
參考:Ter Meulen R, Jotterand F. Individual Responsibility and Solidarity in European Health Care: Further Down the Road to Two-Tier System of Health Care. The Journal of Medicine and Philosophy: A Forum for Bioethics and Philosophy of Medicine 2008;33:191-7. doi: 10.1093/jmp/jhn012.

由衛生主管機關發起健保協同商保的作為或政策,就算不是對於健康體系團結互助的否定,實質而言也會是很大的戕害。商業保險想要發展,或是醫療藥業者(產業)想要發展,無可厚非,但這絕非應該由衛生主管機關主導,特別不適合由健保署主導。這應該是衛生專業上,最應該極力避免的結果。

公共健康體系,本來就無法承諾所有人都能無止境追求最高科技、最先端的醫藥科技,健保給付的範圍,就是民主公民承諾彼此健康照護基本需要的範圍。衛生主管機關本於專業,應該說服民眾,我們大家若都彼此看顧更多、付出更多,那麼,我們都會更健康,活得更有尊嚴,我們不拋下任何一個人,這可能是公民的承諾(commitment)(註)
參考:Jennings B. Relational Ethics for Public Health: Interpreting Solidarity and Care. Health Care Analysis 2019;27:4-12.
、健康人權(the right to health)或全民健康覆蓋(universal health coverage, UHC)(註)
WHO. Anchoring universal health coverage in the right to health: What difference would it make? (Policy brief). Available at: http://apps.who.int/iris/bitstream/10665/199548/1/9789241509770_eng.pdf?ua=1. Accessed March 23, 2019.
的要求,不論如何,都會是當代公衛專業的要求(註)
參考:APHA. Public Health Code of Ethics. Washington, DC: American Public Health Association, 2019.

至於超出民主公民承諾彼此的部分,也不可能縱容個別公民無理取鬧,命運之前都還是得有低頭的時候。我們對於健康體系應該有這樣的正確認知,不打倫理高空,也並非棄公民同胞於不顧──我們就是這樣程度的團結,在我們的能力範圍之內,做到這樣的互助。

2021年的台灣社會變遷基本調查中顯示,有近6成民眾認為「收入愈高的人得到愈好的醫療照顧」算公平之事,且與2011年之結果相較,贊同算公平者還上升了近10個百分點,這是台灣的現實。若要改變之,解決雙層體系問題,讓體系能不計成本顧到每個人,那麼社會整體對於彼此健康義務的態度也必須改變,這會是一個很好的指標。有可能和健保當年一樣,改革先行,後面大家經過了2、30年,最終可能就自然認同這個價值了(註)
參考:Yeh M-J, Yang Y-H, Lin Y-R. Universalists, Republicans and Rationalists: Exploring Health Sector Solidarity and Its Boundary through the Comparative Experience of Overseas Taiwanese. Public Health Ethics 2023;16:35-52. doi: 10.1093/phe/phad006.
結語:重思健保協同商保政策之真正目的
回顧健保成立時的3個目的(註)
參考:Chiang T-L. Taiwan's 1995 health care reform. Health Policy 1997;39:225-39. doi: http://dx.doi.org/10.1016/S0168-8510(96)00877-9.
  1. 人人公平可近的適足服務
  2. 社會可負擔(總體效率)
  3. 資源浪費控制(個體效率)
問題到今日其實還是一樣。透過健保協同商保來處理,各種顯示能介入有限、且很可能有反效果存在。健康政策與倫理學家Ter Meulen主張,只有在基本醫療需要能獲得普遍保障的前提下,雙層體系在道德上是正當的(註)
參考:Ter Meulen RHJ. Limiting Solidarity in the Netherlands: A Two-Tier System on the Way. The Journal of Medicine and Philosophy: A Forum for Bioethics and Philosophy of Medicine 1995;20:607-16. doi: 10.1093/jmp/20.6.607.
──本文贊同,這是互助團結健康體系與福利國家的核心功能,也是民主政治生活中有意義的選擇自由之根本前提,基本醫療需要如何透過公共健康體系達成?仍舊還是要回到調漲保費之正途。

我們的具體建議如下:

  1. 公共健康體系應以整體調整保費、鞏固互助義務、維持體系品質與效率為主要改革方向。
  2. 若為公共衛生目的(如健康人權保障或UHC追求),衛福部與健保署不應積極扮演促成健保協同商保政策之角色,惡化雙層健康照護體系問題。
  3. 若為醫藥生技產業發展考量,而容許雙層健康照護體系存在,應確保民主公民所承諾彼此之基本醫療需要皆能獲得普遍保障。
  4. 若為醫藥生技與金融保險產業發展考量,應由經濟部協助促進醫藥市場開發,由金管會協助促進醫療保險市場開發。
【參考文獻】
  1. 中央健康保險署. 健保協同商保—醫療保障更到位. Available at: https://www.nhi.gov.tw/ch/cp-1773-5c179-3120-1.html. Accessed 2/8, 2024.
  2. 中央健康保險署. 聰明選擇商業健康保險—醫療保障更到位. Available at: https://www.nhi.gov.tw/ch/cp-1776-af36a-3122-1.html. 2024.
  3. 吳昕. 善用商保補位健保. Available at: https://www.nhi.gov.tw/ch/dl-39468-3cf70fae6de746738461fbf97d40307a-1.pdf.
  4. 李伯璋, 吳昕. 善用商業健康保險 補位全民健保. In: Editor, ed.^eds. Book 善用商業健康保險 補位全民健保: 自由時報, 2022.
  5. 邱建文. 健保永續面面觀 商業保險補缺口. Available at: https://www.rmim.com.tw/news-detail-37981. 2024.
  6. 中央健康保險署. 健保協同商保—醫療保障更到位. Available at: https://www.nhi.gov.tw/ch/cp-1773-5c179-3120-1.html. 2024.
  7. Hussey P, Anderson GF. A comparison of single-and multi-payer health insurance systems and options for reform. Health policy 2003;66:215-28.
  8. Cai C, Runte J, Ostrer I, et al. Projected costs of single-payer healthcare financing in the United States: A systematic review of economic analyses. PLoS medicine 2020;17:e1003013.
  9. Bichay N. Health insurance as a state institution: The effect of single-payer insurance on expenditures in OECD countries. Social Science & Medicine 2020;265:113454.
  10. Hall J, Preston I. Public and private choice in UK health insurance. 1998.
  11. Costa‐Font J, Jofre‐Bonet M. Is there a ‘secession of the wealthy’? Private health insurance uptake and National Health System support. Bulletin of economic research 2008;60:265-87.
  12. 張璦. 商保不理賠加重癌友負擔? 壽險公會提4點澄清. Available at: https://www.cna.com.tw/news/afe/202308260233.aspx. Accessed 2/8, 2024.
  13. Yeh M-J, Liao Y-Z. Betting against pandemics: Ethical implications of the “COVID Claimania” in Taiwan, 2020-2022. Developing World Bioethics 2023. doi: https://doi.org/10.1111/dewb.12398.
  14. 黃追. 以風險管理觀點看「防疫保單之亂」. 會計研究月刊 2022:48-53.
  15. 葉啓洲. 防疫保單與契約疑義之解釋. 月旦律評2022;7:66-72. doi: 10.53106/27906973708.
  16. Rowland D. Is a two-tier healthcare system inevitable in the UK? Available at: https://blogs.lse.ac.uk/politicsandpolicy/is-a-two-tier-healthcare-system-inevitable-in-the-uk/. Accessed 2/8, 2024.
  17. Colombo F, Tapay N. Private health insurance in OECD countries: the benefits and costs for individuals and health systems. 2004.
  18. Lavaste K. Private health insurance in the universal public healthcare system: The role of healthcare provision in Finland. Health Policy 2023;132:104820. doi: https://doi.org/10.1016/j.healthpol.2023.104820.
  19. Calcoen P, van de Ven WPMM. Supplementary physicians’ fees: a sustainable system? Health Economics, Policy and Law 2019;14:40-60. doi: 10.1017/S1744133117000548.
  20. Arija Prieto P, Berardi C, Henríquez J, Paolucci F. Preconditions for efficiency and affordability in mixed health systems: are they fulfilled in the Australian public–private mix? Health Economics, Policy and Law 2024:1-16. doi: 10.1017/S1744133123000336.
  21. Commission CQ. The state of health care and adult social care in England 2022/23 (HC 1871)2023.
  22. Ter Meulen R, Jotterand F. Individual Responsibility and Solidarity in European Health Care: Further Down the Road to Two-Tier System of Health Care. The Journal of Medicine and Philosophy: A Forum for Bioethics and Philosophy of Medicine 2008;33:191-7. doi: 10.1093/jmp/jhn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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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引
什麼是「商保補位健保」?有哪些問題?
回歸公共健康體系的倫理基礎
結語:重思健保協同商保政策之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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