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拜訪京都是2019年的夏季,那時也是我第一次參與了盛大的京都「祇園祭」。超過千年歷史的祇園祭,與葵祭、時代祭並稱為「京都三大祭」,是夏日京都最重要的活動。
最早的祇園祭始於863年,最初是為了超渡因瘟疫、天災而去世的死者靈魂。這個傳統在日本明治維新啟用西曆之後,便固定每年7月進行將近一整週的盛事。若在7月前往京都的旅客,絕大多數都是為了觀賞精彩的祇園祭──只是當時誰也沒想到,這將會是京都至今最後一個「正常」的祇園祭。
京都三大祭指的是「葵祭」、「時代祭」,以及全日本最有名的「祇園祭」──它們是京都每年最重要的3個神社祭典。如果用台灣的慣用說法,就是盛大的廟會。
葵祭
三大祭中,葵祭的歷史最久。據傳從6世紀開始,京都的上賀茂神社為了祈求風調雨順、豐收順利而祈福,至今每年5月15日舉辦。之所以以「葵」為名,是因為參與者多會穿著平安時代(794~1185年)的古典打扮,也要配戴代表神社章紋的「雙葉葵」。
時代祭
相較之下,時代祭的起源則相當近代,其主祭神社是有名的平安神宮。1895年,京都為了紀念桓武天皇(737~806年)遷都平安京(現在的京都市中心區)、開啟平安時代,因此決定自此每年10月22日都要以平安神宮為中心,舉辦盛大華麗的遊行祭典。
之所以稱為「時代祭」,是因為祭典上被稱為「時代行列」的8組歷史大遊行──遊行隊伍會以時光倒敘法進行,先是明治時期的維新志士、江戶幕府的武士、然後還有安土桃山時代的戰國武將豐臣秀吉與織田信長等,最後一路回推到延曆時代(桓武天皇的年號,也是國都從奈良遷移到京都的開始),並由平安神社的「神幸列」(神轎隊伍)為遊行的壓軸。
祇園祭
祇園祭則是京都三大祭中最有名、甚至被譽為「日本三大祭」之一的重要活動。京都人自古以來,每逢夏季都會舉行大型超渡法會,但9世紀中葉日本天災不斷,先是863年富士山火山爆發的「貞觀大噴火」,869年又發生了芮氏規模估計8.3的「貞觀大地震」,為了安撫在連年疫病與天災中枉死的冤魂,並平息社會的不安人心,位於京都祇園的八阪神社才會開始舉辦被稱為「祇園祭」的宗教祭典,並選在瘴氣厲行的夏季(京都是盆地地形,夏天時潮濕悶熱,在古代容易出現流行病)潔淨市區環境並祈求神明消除瘟疫。
2020年年初,COVID-19於中國武漢爆發,隨後肆虐全球。各國開始防疫鎖國,日本也不例外。這不僅對於訪日觀光業打擊極大,連多年費心經營的2020東京奧運也被迫延期。日本國內也頒布防疫緊急狀態,不只外國人無法前來日本,許多日本人也迫於社會壓力,不僅無法返鄉,更不用說是享樂的觀光。
長期仰賴觀光業的京都,也因疫情受到嚴重的經濟損失。以京都花街最有名的藝妓來說,表演被迫終止意味工作全面停擺,也少了宴客中能領取的小費,這本來是藝妓平時最主要的收入來源,但一瞬間總體收入卻只剩下疫情之前的十分之一。由於培養藝妓需要從小接受大量訓練,各種傳統服裝與課程都需要上千萬日圓的重金成本,因此疫情導致的收入中斷,也導致許多本來嚮往成為藝妓的年輕女性,不得不考慮放棄多年的夢想。
「藝妓」是日本傳統文化的代表符號,也是一般人想到日本時的第一印象。藝妓文化是從江戶時代(1603~1867年)開始,由於社會長期穩定,城市娛樂的民生經濟也蓬勃發展,許多的茶屋、高級餐廳為了招引遊客而開始有了駐點表演,能歌善舞、精通樂器,又通曉上流社會交際禮儀的藝妓,才自此而起。
傳統上來講,藝妓的養成要從小訓練,但現代社會禁止童工,如今的藝妓訓練大多從15歲開始。對於繼承這項傳統有興趣的女生,必須要先通過「置屋」(專門培養並經營藝妓產業的傳統公司)的面試與考核,接著他們會成為「舞妓」、也就是訓練生。
舞妓除了置屋的打雜與日常工作外,每天還要花非常多的時間學藝,像是成為藝妓必懂的日本舞踊(個人舞與群舞)、傳統歌唱、伴奏,還必須學習演奏三味線、笛、鼓等傳統樂器,也要通曉規定嚴格的上流禮儀。之後他們會隨著藝妓前輩們一起表演見習,直到20歲之後才能依成績晉升為真正的「藝妓」。
藝妓的養成不僅漫長、辛苦,各種才藝訓練與傳統服裝的成本,也都動輒上百萬、甚至上千萬日圓,因此雖是日本傳統文化的象徵,傳承傳統的年輕人卻愈來愈少,但像是在京都祇園一帶,仍有相當多藝妓表演。只不過千萬要記得,在路上隨意對藝妓拍照,甚至尾隨騷擾求合照是非常不禮貌的事,也是京都市民長年惱怒的「觀光公害」行為喔!
不過換個角度思考,如今門可羅雀的京都卻也別有一番風味──在過去,京都作為觀光大城經常飽受觀光客過多,或者外國觀光客行為舉止不尊重當地居民與文化引來不少居民的埋怨,甚至被稱為「觀光公害」。如今只剩下當地人與較為熟悉京都文化與規矩的遊客,即使對觀光業是一大打擊,有許多店家也樂觀地認為即使生意不如以往,卻也讓京都回歸到充滿觀光客以前的風情,甚至工作上也比較輕鬆。
儘管COVID-19疫情的盡頭遙遙無期,直至今年(2022)各國逐漸開放國界,走向與疫情「共存」,日本總算開始緩慢地開放國際觀光。許多人在擔憂疫情是否永遠不會停止之餘,也不禁擔心:還能回到過去那樣放鬆地旅遊嗎?為了因應即將到來的觀光客,許多店家已經開始加上外文的指示,請客人配戴口罩、維持社交距離。不過隨著國際觀光客的回歸,也有些人擔心過往的觀光公害將重新襲來,甚至有些業者也說出了真心話:「真不想要回到疫情前!」
在此同時,也有許多觀光業者有開發新的「後疫情觀光模式」,例如京都著名的清水寺在疫情前曾經推行過「黑暗中的清水寺許願儀式」,讓觀光客能在夜晚間遠離白天時的人群,參訪許多平時並不開放的景點。雖然這個方案一度因為疫情中斷,但在後疫情觀光時代,透過限制人數、深度觀光的模式,或許也能為「疫後新常態」下的觀光展開新的契機。
不論如何,在COVID-19疫情之後,京都已經準備好要迎接下一個階段。除了重啟祇園祭之外,京都夏季另一個大事「五山送火」也將於今年恢復以往的規模。過去3年因為疫情的緣故,儘管沒有完全取消,但規模縮小了許多。現在重新燃起的五山送火,不僅有日本人祈禱「疫病退散」的心願,更希望能象徵京都在後疫情的新生與重啟。
「五山送火」為日本盂蘭盆節的重要活動,一般來說會辦在每年8月16日、盂蘭盆節的尾聲,象徵著要把已逝的祖先靈魂請回陰間、就像是台灣民俗月的「鬼門關」一樣。活動主要將包圍京都盆地的5座山上點火,並以佛教經典的文字在山頭上依序燒出「大」、「妙」、「法」、船型與鳥居符號等巨型文字。
五山送火的由來傳統眾說紛紜,一說是從京都古代為了開墾山林的定期燒山火耕,一說則是送別亡靈、驅離疫病與天災苦難的佛教法事。但自江戶時代開始,京都每逢盂蘭盆節的尾聲,都會盛大地舉行五山送火,是日本盂蘭盆節傳統的最高潮,也象徵著大家要送別夏天、準備入秋的下半年。據說只要能親眼看到五山送火,就能保佑消災解厄、除盡煩惱喔!
作者/蔡曉林 目前就讀美國布朗大學歷史系博士班,研究興趣為日本帝國史、飲食研究、科技與技術史。閒暇之餘也寫寫雜文與創作。
畫面動態設計/黃禹禛 從新聞系半路出家的設計師,主要任務是把複雜的資訊變成好懂、好讀的圖像。轉化故事不太容易,但我會繼續努力!
畫面動態設計/余志偉 與攝影一同死去,在影像中追尋人生、體察社會,浮游於知識的汪洋。
核稿/張鎮宏 以前住過突尼西亞與英國,但最常旅行的城市是巴塞隆納。除了國際新聞的工作外,最喜歡足球──雖然自己已經超過場上球員的黃金年紀,但希望有一天還是能參加世界盃足球賽。
核稿/楊惠君 從沒有手機和電腦的時代開始當記者。記者是挖礦人、是點燈人、是魔術師──要挖掘世界的不堪,為喪志的人點燈,將悲傷的事幻化成美麗的彩虹⋯⋯常常會失敗,但不能放棄去做到。
責任編輯/陳韻如 新聞系畢業後,就投入編輯這份工作,非常努力讓每一篇報導都美美的呈現在讀者面前,希望你也喜歡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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