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挺過的第三勢力
大選開票之夜,除了街坊鄰居傳來的電視聲,公館尋常巷弄裡並無太大激情。如同每個週六晚上,有人上教堂,有人去酒館,不到十個人就已擠滿的小空間裡,酒客有一搭沒一搭地配著酒菜,看網路轉播中華民國史上第一位女總統沙啞的勝選感言。
當綠社盟(綠黨社會民主黨聯盟)不分區立委候選人謝英俊踏進來時,氣氛瞬間熱絡起來,眾人一陣歡呼,「發表落選感言」的呼聲此起彼落。「香檳乎伊催落去啦!」謝英俊的親密伴侶也是長期的工作搭擋鄭玉卿笑著說,「還擔心他選上,選上很麻煩,到時候非洲還要不要去?我們是認真的人。」
十幾年來,謝英俊幾乎等於災後重建的同義詞,從921大地震、莫拉克風災、南亞海嘯、汶川大地震、尼泊爾強震⋯⋯他的團隊發展出的輕鋼架開放系統、協力造屋概念,除了協助災民重建居所,更試圖從參與過程中找回人與社區、生態的連結,在主流社會對建築不脫房地產操作與美學的想像之外,開拓出強烈的社會意識與人道關懷面向。
儘管長期的實踐經驗與綠社盟強調勞工權益、生態永續、土地正義的政策十分契合,但是在去年9月之前,當一名立委候選人從來不在謝英俊的人生規劃內,女兒謝賢無意間看到名單時,還不可置信地打電話確認,至於鄭玉卿則是「完全不支持,到現在還是不支持。」
「我這次選,說實在有一點勉強,我自己的建築就做不完了!從中南美洲、非洲、南亞、菲律賓、中國農村⋯⋯我們團隊現在在全世界各地一直擴大,工作太多,而且所能產生的意義與價值更勝於當一個立法委員。」謝英俊說,即使是不太需要拋頭露面掃街拜票的不分區立委(他戲稱為「在帳篷下靠網路選」),對於參選仍有一點矛盾。
但因為過去在專業領域與社區運動有非常豐富與政府打交道的經驗,在元智大學藝術與設計學系教授阮慶岳以及建築界朋友的邀約之下,沒有考慮太多,就毅然上陣。「像我們那麼豐富的經驗,到國會去電這個政府,它的要害、毛病在哪裡,對法令清清楚楚的話,真的要幹事情絕對是可能的。」
「一掐它就死」、「一戳它就死」、「幾槍它就斃命」,一個接一個強烈的字眼從他不慍不火的語氣中吐出,居然有種莫名的喜感。
他的自信其來有自,是對「技術」的掌握關鍵,他所謂的技術非狹義的工程或科技,而是從長期紮實的實戰經驗中,磨練出掌握關鍵問題的能力。「不用上綱到左右統獨的意識形態,談體制裡的具體事實就夠。像《農業發展條例》16年了,農地炒作、假農舍問題尾大不掉,台灣農業岌岌可危,但修法會危及放款銀行。土地性質的變動牽涉到最根本的法令,絕不是那麼簡單,但可先把管土地和建築的法令分開,行政單位先規範建築法規,不要混在一起。」謝英俊說出他的觀察。
儘管口頭上不支持,鄭玉卿卻不覺得這一遭是白走的,「以前民意代表和國民大會有職業團體代表,後來都沒有了,但是我們的法令涵蓋各個不同層面,從勞工、建築到精神衛生,都需有專業的人真正能提出專業的看法,長久以來台灣已經忽略了立法委員是具有專業性的,他這次出來,至少樹立了一個正面案例。」
「從都市計畫法、區域計畫法、國土規畫,其實有很多工具可以解決現在台灣面臨的問題,但我們的政府只是照搬國外制度,這些法令都放在那邊,沒有好好執行,公務體系依循舊習,不會開拓另外的視野,資訊不對等之下,人民也不知道他應有的權益,結果把真正的問題全部耽擱掉了,民主不是只有選舉那麼簡單而已。」謝英俊說。
儘管綠社盟的區域與不分區立委全盤皆墨,他卻並不悲觀,在短短的參選過程與有限的接觸範圍內,感受到超乎想像之外的熱烈回應與期待,「敗選是正常的,但我們的價值核心很切合台灣現在的客觀環境,絕對大有可為!只是必須要轉換成社會可接受的話語,還要動員社區組織參與議案,把理念擴散到基層去讓人討論認識,發出社會的聲音,這種過程就是民主最有價值的地方。當兩黨躺著選的時候,最後只剩利益算計,民主被拿來變成工具,不是信仰的觀念,便失去了根。」
開票日過兩天,這位非典型立委落選者又要馬上飛往中國農村,繼續耕耘他在海角天涯偏鄉聚落的戰場,「未來如果他們覺得還需要老朽,不好推辭的話,就再來一下了。」鴨舌帽下,謝英俊依舊以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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