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47人案」世紀大審:民主派45人遭重判4~10年,國際譴責審判不公正
2024年11月19日星期二,香港47人案宣判,西九龍法院外聚集關注案件的民眾與媒體。(攝影/Lam Yik/Bloomberg via Getty Im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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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國安法》迄今控罪人數最高的「民主派47人初選案」,歷經長達3年8個月的未審先囚後,11月19日上午在香港西九龍裁判法院宣布刑期。在45名一審遭判「串謀顛覆國家政權」有罪的被告中,被指控為首腦的戴耀庭(60歲)遭判10年有期徒刑,刑期最重;其餘所有獲判有罪者,分別遭判4年2個月~7年9個月不等的重刑。

47人案的起因可追溯至2020年7月香港民主派為立法會改選舉行的初選,吸引超過61萬公民參與。投票後,港府以政治審查取消民主派參選資格,並以疫情為由推遲選舉一年,同時新增「愛國者治港」審查規則
2021年3月,中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在北京以0張反對票的結果,直接通過《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關於完善香港特別行政區選舉制度的決定》對香港立法會的選舉制度進行制度更動。
香港立法會原本70名議員席次,雖在人大命令下增加為90席,但原本由港人投票直選的「地區直接選舉」席次,卻從35席降為20席。剩下的50席則成為間接選舉,則分配給原本的「功能界別選舉」(30席)和新設立的「選舉委員會選舉」(40席)。
在新制之下,香港選民能直接投票選出的立法會議員數量,從原本的一半降為四分之一不到;同時,所有候選人也將被嚴格審查政治背景,確保「愛國者治港」的原則。
其最後的結果,即是香港泛民主派在立法會的全滅。以2021年立法會選舉為例,90席中就有89席屬於建制派議員,剩餘1席亦非民主派人士。
,港府更於2021年1月6日憑《國安法》發動大規模搜捕,指控民主派初選旨在「惡意杯葛港府施政」,圖謀顛覆一國兩制及國家政權。但港府對於47人案的政治控罪,以及「未判先囚」將大多數被告長期監禁的爭議做法,卻被國際社會譴責為誣陷冤罪的「政治迫害」。47人案中先前已針對李予信劉偉聰兩人判決無罪(但律政司目前對劉偉聰判無罪已提起上訴),19日則針對45人判決。

前香港大學法律系副教授戴耀廷,與區諾軒(37歲)、趙家賢(39歲)、鍾錦麟(36歲)等人皆被香港律政司控罪為「首要分子」,並以有期徒刑15年為量刑起點。但這4人在各種訴訟考慮下選擇「即早認罪」而獲三分之一刑期扣減,除被視為罪行重大的戴耀廷被判10年以外,其餘被告都因配合檢控作證而再有減刑。

14名不認罪者中,何桂藍被判7年,最年輕鄒家成被判7年9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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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7月8日,一名支持者在香港法院外舉著47名被告的照片。(攝影/Kin Cheung/AP Photo/File)
2021年7月8日,一名支持者在香港法院外舉著47名被告的照片。(攝影/Kin Cheung/AP Photo/File)

在19日判刑的45人中,被認定為「積極參加者」的被告刑期依認罪與否有所區分:31名認罪者刑期為4年2個月~5年7個月,不認罪的14人則被判6年6個月~7年9個月。其中,雨傘運動兩名領袖黃之鋒(28歲)被判4年8個月,岑敖暉(31歲)被判4年6個月。參與民主派初選並拒絕在國安法庭認罪或求情的何桂藍(34歲),被判7年徒刑;同樣拒絕認罪,護理界出身的鄒家成(27歲),因同時涉及「墨落無悔」抗爭聲明書案,被加重判處7年9個月徒刑,為此案中僅次於戴耀廷的重刑判決。

本案中有6名被告年紀超過60歲,案件中年齡超過65歲的被告梁國雄(綽號長毛,68歲)、毛孟靜(67歲)、黃碧雲(65歲)刑期落在4年2個月~6年9個月。不認罪的14人包括年紀最大的被告梁國雄,他先前求情時指出,1970年代起參與政治是為了「改變社會不公」、「爭取民主自由」,並強調「立法會議員否決《預算案》乃屬《基本法》早已訂明的憲制權力」。

這45名被告在宣判前已還押的天數(70天~3年8個月)可抵扣刑期。惟今年香港《基本法》第23條通過後,被認定觸犯港版《國安法》的被告,無法再因獄中表現良好減刑三分之一,「除非(懲教署)署長信納該囚犯獲得減刑,不會不利於國家安全」。若要就刑期提出上訴,代表檢方的香港律政司須在21天內提出,被告則須在28天內提出。

主審法官公布刑期後,被懲教人員押回囚室的45名被告也紛紛抓住機會,在懲教人員不斷大聲喝斥的狀況下,與聽審的家屬與香港市民致意。像是岑敖暉等人向家屬揮手,何桂藍則面帶微笑豎起大拇指,黃之鋒則在離開法庭前大聲喊出:「我愛香港,Bye 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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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告之一、社會工作者呂智恆的養母Elsa,在判決宣判後,於法院大樓外舉著「義人得生,惡人必亡」的標語,隨即被大批香港警察以涉嫌「在公眾地方行為不檢」逮捕,目前已獲准保釋候查。(攝影/Tyrone Siu/REUTERS)
被告之一、社會工作者呂智恆的養母Elsa,在判決宣判後,於法院大樓外舉著「義人得生,惡人必亡」的標語,隨即被大批香港警察以涉嫌「在公眾地方行為不檢」逮捕,目前已獲准保釋候查。(攝影/Tyrone Siu/REUTERS)

不少到場旁聽的被告親屬告訴港媒,刑期在想像之中,期盼被告盡快獲釋、回家團聚,但也有家屬在庭內痛哭。鄒家成女友則強調「不希望(判刑後)這群人就被忘記」。除家屬外,開庭前法院外也有超過200位民眾冒雨到場排隊旁聽,無法入場的民眾也在外等候不願散去。

判刑公開後,何桂藍超過兩年沒有更新內容的社群專頁,也在19日中午發表了一篇被認為是何桂藍獄中筆記的貼文

「民主自由從來唔包歲月靜好︰真正嘅民主係眾聲喧嘩好L嘈(香港人應該最清楚),而自由就係好好選擇要諗要揀要承擔;如果只係義憤、支持人、幫人、為道德為責任,而唔去諗其實你自己本身想點,係好難感受到自由。」(註)
意指:「民主自由從來就不包含歲月靜好:真正的民主是眾聲喧嘩、非常吵雜(香港人應該最清楚不過),而自由則是要好好選擇、思考、承擔。如果只是出於義憤、支持他人、幫助他人,或是為了道德和責任,而沒有真正思考自己內心的想法,其實很難真正感受到自由。」
何桂藍專頁寫道:「自由就係感到『原來我可以』嘅時刻。」(註)
意指:「自由,就是感到『原來我可以』的那種時刻。」
港府暗示上訴爭取更重刑期,台灣和國際譴責並指:再次證明一國兩制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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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政府支持者在香港西九龍法院外揮舞中國和香港特別行政區(HKSAR)旗幟。(攝影/Lam Yik/Bloomberg via Getty Images)
親政府支持者在香港西九龍法院外揮舞中國和香港特別行政區(HKSAR)旗幟。(攝影/Lam Yik/Bloomberg via Getty Images)

針對47人案的判刑結果,香港特首李家超也公開表達「肯定」立場,主張這代表司法也認定被告「所犯的罪行非常嚴重,必須嚴懲」。香港保安局長鄧炳強更進一步表示:「對於某些被告的判刑,我們會詳細研究個別刑期及判詞,然後再決定是否上訴,尋求(對47人案被告)更長的刑期。」

同一時間,美國國務院也公開表達對香港政治迫害的批評,除了譴責47人案的控罪與判刑結果是「不公正的審判」,更表示將針對港府參與司法壓迫的相關人士提出相應的經濟與簽證制裁。我國總統府與陸委會亦發出譴責,除承諾將繼續聲援香港民主運動並透過「香港人道援助關懷行動專案」提供實際支持之外,總統府亦強調47人案的判刑結果,不僅再次打破北京當局對香港「50年不變」、「高度自治」等的承諾,更進一步向世界證明「一國兩制」的不可行。

除了美國和台灣外,澳洲與歐盟政府也對中國及香港政府濫用《國安法》表達質疑與不滿。然而,英國政府的對外立場格外引發國際關注。儘管英國外交部聲明及官方發言呼籲中國重新檢討並停止以具爭議的港版《國安法》打壓香港民主派與公民社會,正在巴西參加G20峰會並首次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會晤的英國首相斯塔默(Keir Starmer),卻拒絕譴責47人案的判刑結果,也迴避聲援被港府迫害的香港民主運動。

斯塔默表示,他在與習近平的會晤中,曾針對香港狀況進行「坦誠的私下交流」,但他卻不斷強調這些「意見分歧」不會阻止英國重新與中國深化交流的態度。儘管斯塔默與其內閣應對47人案的反應態度,很快遭致了國際社會與英國輿論的批評與質疑,但斯塔默仍反覆表示:「我們希望建立更緊密的經濟夥伴關係,畢竟中國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

與此同時,中國政府則再次表達對「香港司法公正判決的支持與肯定」,並透過外交部強調:中國政府絕不允許任何人「打著民主旗號從事違法活動」,並「堅決反對個別西方國家藉案件干涉中國內政,抹黑和破壞香港法治」。

「冤獄一天也太長」,學者陳健民:大家莫失莫忘,守候公義到臨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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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47人案」世紀大審引發國際關注,來自不同國家領事館的代表排隊等候進入法院旁聽。(攝影/Tyrone Siu/REUTERS)
香港「47人案」世紀大審引發國際關注,來自不同國家領事館的代表排隊等候進入法院旁聽。(攝影/Tyrone Siu/REUTERS)

綜合港媒《法庭線》、《庭刊》報導,多國駐港領事派人前往法庭旁聽,包含美國、英國、加拿大、澳洲、德國、義大利、法國。其中,美國與歐盟政府皆已在5月發布聲明,認為此案「削弱人們對香港司法制度的信心」,將繼續密切關注香港的人權狀況和基本自由。

47人案的刑期判決出爐後,國際各大媒體也紛紛發出快訊,並批評北京與港府的爭議控罪。「這場審判展現了北京已牢固地控制了香港,」2024年5月才宣布不再以香港為亞洲區總部的《華爾街日報》(Wall Street Journal)即表示,「香港曾經是自由異議的避風港,過去充滿街頭的抗議浪潮如今卻已不復存在。這座城市曾擁有充滿活力與動能的民主派力量,但如今在他們的立法會裡,卻完全沒有任何反對派。」

曾參與民主派初選、現流亡英國的羅冠聰則指出,眾人不過是「踐行在民主國家的基本權利」卻換來冤獄,「何其諷刺」。

在得知判決後,「佔中三子」之一,目前定居台灣的學者陳健民表示:

「寃獄一天也太長。47人初選只是相同理念的參選人,為避免惡性競爭而進行的內部甄選工程,建制派政黨亦有相同安排,並無違反任何法律。47人中有部分人同意若取得立法會多數議席,將否決財政預算,迫使特首辭職重選,此舉亦為《基本法》所容許。行使《憲法》容許的權利,竟被判意圖顛覆國家罪,確實顛覆了對自由和法治的理解,消滅了對一國兩制僅餘的信心。」

談到昔日的戰友,也是「佔中三子」的戴耀廷,陳健民說:「戴耀廷作為憲法學者,一直努力以和平方式拓展民主運動的空間,今被判刑10年,令我既悲傷亦憤怒。」

「我相信戴耀廷和其他含寃受獄的朋友,將永誌港人心中。大家莫失莫忘,守候公義到臨的一天。」

47人案宣判後,遭控「串謀勾結外國勢力」的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也從20日起首次出庭自辯,該案被視為香港言論自由與《國安法》爭議的另一個關鍵案件,目前預估將於明年初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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