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日「原住民族日」剛過去,蔡英文總統特別發表談話向原住民致敬。但諷刺的是,原住民土地遭到大規模掠奪的亂象,如今仍在全台各地上演。
走進新北烏來、苗栗泰安等知名溫泉區,或是新竹尖石、五峰等熱門露營區,許多為保障原住民生計,依法只能在原住民間進行買賣的「原住民保留地」(簡稱原保地),近年紛紛以各種假買賣手法轉給非原住民進行開發。根據監察院及原民會的最新統計,全台約26萬公頃原保地中,超過1萬公頃原保地已「轉手」流失,其中許多是位於溫泉區跟露營區的精華地,而學者估計實際情況更加嚴重,原住民土地正義及文化存續等問題令人憂心。
《報導者》自今年(2021)年初開始,針對交通部觀光局統整公布的全台近2,000家露營場地進行調查,我們透過原保地相關圖資比對後,發現竟有約580家位在原保地上。由於超過6成5的原保地屬於林業用地,肩負水源涵養、國土保安功能,缺乏警覺的不當開發將使當地暴露於土石流危機,因此原保地大量流失也攸關大型露營區的公共安全,相關單位必須正視,以保護民眾人身安全。
「有黑道來威脅我!」 「我就是要拼了,即便在路上被怎麼了,我都願意犧牲,為這些原住民發聲,我可以做這個犧牲者!」
苗栗泰安鄉斯瓦細格部落(Swasiq)的泰雅族原住民曾玉琴,原本在台北工作,5年前因為父親與當地擔任4屆縣議員黃月娥的家族出現土地糾紛,她決定返回部落守護自家土地,憑著曾經做過地產仲介相關工作的經驗,調出近50筆整個山頭的地籍資料,赫然發現部落原住民保留地已大量流失。
過去5年來,曾玉琴孤軍奮戰,不斷控訴黃月娥家族是部落原保地流失的始作俑者,到處向調查局、檢察官陳情,2018年4月更北上監察院檢舉。她接受《報導者》訪問時指出,除了父親曾因土地糾紛與黃月娥的先生發生肢體衝突,她自己也曾遭受到疑似黑道的不明人士威脅。
在曾玉琴鍥而不捨之下,監察院終於在去年12月提出調查報告,糾正苗栗縣政府並要求原民會檢討改進,算是給了她一個公道。
開車從苗栗大湖往泰安方向前進,過了汶水老街後,就是知名的泰安溫泉區。我們跟曾玉琴約在部落見面,沿路溫泉飯店招牌眼花撩亂。此地的原民部落斯瓦細格,雖在日治時期就已發現溫泉,但在1980年代以前仍是交通難以到達的深山僻壤,近年因為大型溫泉飯店開發進駐,才讓當地觀光產業日漸興盛。
曾玉琴出示當地的地籍空拍圖指出:「泰安有8間大型溫泉飯店位在原保地上,其中有3間是黃月娥『整合』出來的(指黃月娥居中促成3間溫泉飯店的興建) !」但來此地享受溫泉泡湯之樂的民眾並不知情 。當地還有其他在原保地上進行開發的建案,也在她檢舉後擋了下來。
政府設置原保地的目的,是在保障原住民生計。根據《山坡地保育利用條例》第37條規定:「原住民取得原住民保留地所有權,如有移轉,以原住民為限」;《原住民保留地開發管理辦法》第15條也明定:「原住民取得相關土地權利,不得轉讓或出租」。也就是說,依法原保地只能轉賣給原住民,即使合法轉賣後也仍然必須依照原本的農林用地使用規定。然而,許多觀光地區的原保地,卻早已透過各種遊走法律遊緣的手段實質落入非原住民之手,並且進行溫泉飯店、大型露營區等違反農地用地使用的大型開發。
曾玉琴解釋,以斯瓦細格部落為例,通常是在族人碰到經濟困難需款孔急時,具有原住民身分的掮客就乘虛而入,以低價買下土地,再搖身成為「開發合夥人」,引進外來財團出錢投資後,再將土地設定高額抵押權給買主,土地雖仍掛名原住民所有,但實質擁有權已流到非原住民手上。
(延伸閱讀:〈記者化身採訪,「原保地假買賣」一條龍手法大揭露〉)
監察委員蔡崇義提出的糾正案則發現,黃月娥和家人陸續從1995年至2017年的12年間,取得泰安當地高達53筆原保地、土地面積超過12萬平方公尺(約為6個台北小巨蛋運動場館面積),監察院因而要求主管機關原民會,「應重視苗栗縣政府默許縱容大量原住民保留地集中少數人持有,甚至轉賣牟利等扭曲照顧弱勢原住民現象。」 黃月娥與先生接受《報導者》訪問時喊冤指出,她是泰雅族原住民,很早就合法買了這些土地。針對整合3間溫泉飯店的興建,黃月娥並沒有否認,但強調是「合夥經營」,「這是私人祕密,但並未違法。」
認為監察院報告有「避重就輕」之嫌的曾玉琴則說,過去族人賣地後下場都很慘,失去耕地的族人只剩部落內的房子可以居住,在無收入狀態下只能在部落內做點小生意或開民宿,比較慘的甚至被迫離開部落到外地打工維生,也就此失去與部落文化的連結。
苗栗泰安溫泉區的原保地流失只是冰山一角,事實上,從北到南具有觀光開發價值的原保地,早已被仲介、掮客、財團、開發業者大量掠奪,多數淪入非原住民之手。
《報導者》走進台灣北部溫泉勝地烏來,驅車前往離溫泉老街不遠處的信賢部落。此處知名的內洞森林遊樂區,常吸引大批民眾前來登山健行,但就在公路轉角處,近年卻蓋起一棟嶄新的溫泉會館,巨大的建築物聳立在部落裡,顯得相當醒目。
只要付費查閱地籍資料就可發現,這裡也是原保地,但該建案卻大剌剌的在網路上公開銷售,開價上億元。
再前往不遠處的烏來祕境「櫻花巷」,每年櫻花盛開時總會吸引大批單車族與遊客前來賞櫻 。但靠近山頂處卻被柵欄圍起,架起一支支監視器,裡面矗立多棟豪宅,占據了山頂最佳視野處。
從地籍資料可見,這些都是擁有溫泉資源與山林美景的原保地,但也早就被有錢人大規模「圈地」鎖定,原本要保障原住民生計的原保地,如今成了柵欄裡一棟棟私人豪宅,與原保地最初的美意完全背道而馳。
長期研究原住民土地政策的政大民族學系教授官大偉指出,日治時期把大部分原住民土地都剝奪之後,只留下一些零星的地方讓原住民族居住,這就是一種殖民政策;而近年原保地之所以大量流失,是因為原住民在技術、資金上都處於弱勢,如果碰到經濟困境,原住民很難也很少成功申請融資,「更沒有一個完整的土地經濟政策去扶植他,」最快的方法便是「透過賣土地取得他的經濟需要。」
而原民會提供給《報導者》的資料則顯示,私有原保地保留設定抵押權給「非金融機構」且「擔保債權總金額」是土地現值一倍以上者,面積達3,180公頃;如此以抵押之名行賣地之實的原保地,在官方數字裡只占整體的1.19%。
但官大偉等多位學者都指出,這明顯低估了原保地流失狀況。官大偉表示,他在2015年針對新竹尖石、五峰與台中和平的原保地研究,設定抵押的比例分別為4%、11%與3.5%,這還只是調閱地籍資料的數字,並不包括早期缺乏資料、以及沒有設定抵押權而私下轉讓的假買賣,因此原保地流失情況比官方數字更為嚴重。
原民會土地管理處處長杜張梅莊也坦言,原保地私下的買賣過程不會經過原民會,只要在地方地政事務所登記後就完成,這也是目前原民會遭遇的困難,很難掌握原保地轉移的確實數字。
近年受到歡迎的新興露營區,則讓原保地被掠奪的問題雪上加霜。
《報導者》發現,由於各地溫泉區開發已近飽和,適合開發成露營區的原保地土地價值水漲船高。原本價格低廉的原保地,頓時成為土地掮客眼中的「肥肉」。 熟悉其中炒作手法、但不願具名的新竹尖石地區原住民比浩(化名)透露,尖石土地價格原本一甲(約2,934坪)只要30萬元,經土地掮客炒作後已喊價到1,000萬元,飆漲了近30倍。不了解炒作手法的原住民若「賣地」,手中真正拿到的錢大約只有300萬元,其他700萬元都進了仲介掮客的口袋。比浩說:「前山部落有地的人幾乎都賣光了!」近年盛行的露營風氣,恐將繼溫泉開發後,成為另一波原保地流失的推手。
我們走進新竹尖石鄉與五峰鄉交界處的天湖部落,部落裡15年前完工的遷村組合屋,建成尖頂式的小木屋外觀,美觀宛如歐洲山城,這裡正是1996年賀伯颱風後,全台第一個遷村成功的典範。然而,五峰鄉山頭好不容易休養生息,山頭上的原保地近年卻整出一塊塊平坦的露營區,引發當地居民擔憂環境生態遭到破壞。
熟悉當地環境的比浩,開著小貨車載我們到只有四輪驅動車輛才到得了的對面山頭,回望之後,整座向天湖山一覽無遺,他感嘆說:「整座山頭都是露營區,幾乎都被外地人買走。」
比浩指出,整個五峰鄉約有上百家露營業者,將近一半座落在天湖部落的附近山頭,而真正是原住民自己經營的只有3家小型營地。
「這邊原始林本來很漂亮,又有山坡的保水度,現在東挖一塊、西挖一塊,變成一個個露營區;大一點的露營區,整個山頂都挖,水系都被破壞了,水留不住。這幾年又碰到枯水期,大家都在搶水,現在只能打水井,整個山頭打了20~30口井。」比浩很擔心,若再碰到一個強烈颱風,這裡地層會再度滑動,當年部落被迫遷村的夢魘也再度浮現。
根據原民會去年最新公布的「全國原住民保留地使用情形」,有65.7%的原保地屬於林業用地,肩負水源涵養、國土保安功能。原保地上大型露營區的不當開發,將導致露營區使用者暴露在土石流危機中,公共安全堪憂。
當然,並非所有位於原保地上的露營區,都未做好水土保持及環境維護,只要沒有大規模過度開發,未必會有公共安全疑慮。
但令人憂心的是,桃竹苗一帶若干動輒佔地超過1公頃以上、甚至霸佔整個山頭,號稱「五星級露營區」的大規模開發,破壞環境情況一間比一間誇張。有的投資數千萬甚至上億的大型露營區,一次就可容納上百帳規模,但周遭山頭被鏟平,光禿禿的只剩草皮。比浩向我們表達強調,「外地投資者根本不住在這裡,哪會想到颱風來的時候,在地居民的提心吊膽,若有災害發生時,受苦難的還是我們。」
相形之下,一些真正由在地原住民經營的露營區,規模簡單陽春,與「五星級露營區」完全無法相比。
我們走進桃園復興鄉溪口部落一家原住民經營的露營區,「這裡A區兩帳,我的露營區不大,繞一圈就沒了!」經營者當地老鄉長林信義說,以前這片地是梯田拿來種水稻,但現在年紀大了,小孩也不想接手,因此這幾年拿來開民宿、經營露營區,反而種了更多的樹。
紅色的十字架高聳在房子頂端,路過的人以為是教會,但卻是民宿與露營區,篤信基督教的林信義把名稱取為「基拉耳露營區」,意為聖經裡一處被祝福的地方(Gerar)。
但林信義的露營區並沒有被祝福,堅持守法的他已申請合法民宿,但因《非都市土地使用管制規則》中沒有露營區許可項目,於是無法申請合法,「在合法的民宿外空地搭帳篷,我沒有改變原地形,種了更多的樹,卻被說違法,還要開罰6萬,」讓他忿忿不平。
他更難理解的是,當地附近一間號稱五星級露營區,由外來投資客透過人頭方式買走族人的原保地,大面積開挖了整片山頭,整個露營區每個週末都有近百帳的可觀收入,政府卻任其自由發展;而像他這樣真正由在地原住民利用休耕土地經營,順著原地形地貌所建,幾乎都在1公頃以內的小型露營場,明明沒有破壞環境生態,至今卻還陷入違法罰款困境。
今年4月,一場由原住民立委伍麗華召開的「原鄉露營場合法化」座談會中,在桃園溪口部落經營露營場的「原住民露營休閒暨文化觀光發展協會」(簡稱原露協)理事長游國慶提出六大訴求,要求政府從寬認定原住民在自己土地上經營露營區的限制,更要求原民會清查五星級超大露營場以人頭租用原保地的實際違法狀況。
身為泰雅族的游國慶,當了職業軍人13年後退伍回到部落,因為參與當地部落會議的成立,阻擋外地人在當地水源區的開發,讓他更關心自己部落的土地。但他發現回到部落後謀生不易,於是繼承父親的原保地經營露營區,游國慶說:「經營露營區門檻雖低,但原住民經營的小型露營區(1公頃以下)對原有環境與生態是低度開發,更可為部落帶來一線生機。」
游國慶經營露營區後,發現來露營的人也需要參與活動,就結合當地泰雅文化,把親戚、鄰居一起拉進來做部落導覽;除了請會織布的阿姨開工作室,也請當地長老林恩賢傳授口簧琴製作教學,介紹泰雅族文化,甚至還蓋回傳統泰雅族的穀倉,「露營區反而變成一個平台,原本沒有什麼經濟活動的部落,大家就開始動起來了,讓部落被看見。」
原露協在2019年成立後,目前已有115家露營業者加入,99%都是原住民,游國慶希望以此團結原住民業者。由於原露協成員的經營方式都是小面積、低度開發、強調水土保持,因此原露協業者的土地面積雖與其他非原住民業者的大型露營區相去甚遠,但卻較能維護環境生態。
在各地露營區業者爭取「就地合法」聲中,原露協的聲音相當微弱,但對照原保民大量流失、大型露營區扭曲原保地土地正義及引發公共安全疑慮的現況,原露協的訴求已不容原保地主管機關原民會、露營區主管機關觀光局忽視。
原民會也知道原保地的轉買與不當開發真相,但卻缺乏進一步作為。
監委蔡崇義去年12月提出的最新調查報告中,不但列舉苗栗縣議員黃月娥家族大量取得原保地,更發現這些原保地經過大規模開發後,已失去水土保持功能,將產生「導致大量雨水溢流引發土石流災害」的疑慮,但苗栗縣政府僅解釋「本案已逾行政罰裁期限」,顯然有重大疏失。
黃月娥受訪時對此強調,她已因為違反水土保持而被罰款,「每次罰6~8萬,已被罰了20幾萬,該繳的該罰的都罰了」,她沒有開發這些土地,這是「監察院的政治操作」。苗栗縣政府則回應,對於此案已有開罰,而此案所有權是移轉給原住民,因此「在土地取得上並沒有違法」。
原民會土地管理處處長杜張梅莊接受《報導者》訪問時強調,監察院提出糾正案後,原民會有進行相關調查,發現此案雖然都是經過正常買賣取得,但黃月娥與家人大量購買土地,「確實有知法玩法之嫌。」
事實上,監委王美玉、前監委孫大川與李月德早在2016年即針對原保地遭非法轉讓與占用提出調查報告,監委調查後指出,原民會雖要求各縣市政府清查原保地違規利用情況,但各縣市政府以「人力不足」、「舉證困難 」、「涉及私權範圍」等為由,並未訂定相關清查計畫。
而原民會近年雖整理出全國原保地約有10,400公頃遭平地人違規使用、非法占用,但對於新興露營區在各地占用原保地情況仍未進行了解。直到立委要求清查露營區有無人頭買賣或租用原保地情況時,原民會才承諾要清查。
杜張梅莊對此表示,針對原保地被人頭租用開設露營區,「已請相關科室函文各縣市去清查,但有些鄉公所反映一些困擾:『這要怎麼查?』我們還是請他們務必想辦法。」
如果原民會繼續「函請各縣市清查」,恐怕露營區清查結果與2016年情況類似,仍然會有很多縣市消極處理、回報掛零。
多位學者都指出,原保地清查難以落實,是因為其中有很多「既得利益」勢力,大規模清查勢必會「擋人財路」。官大偉則推測,原民會要處理此事的「政治壓力很大」,因為原保地問題背後的政商網絡很龐大,而且不分藍綠,原民會勢必面臨這種長期累積下來的結構性壓力;此外則是「社會對話不夠」,多數民眾不知道原保地不能夠賣給非原住民,而全台98%非原住民,也鮮少會關心2%原住民的土地問題。
身為新竹尖石出身的泰雅族人,官大偉指出,原保地假買賣是「國家制度出了問題」,國家不作為,就會讓原住民土地流失的結構性問題持續下去。這種現象不只在台灣發生,19世紀時美國推出「道斯法案」、紐西蘭成立「原住民土地法庭」,都是透過國家的力量,把原本原住民集體的土地切割成各別的個人產權,而且在市場上可以操作、買賣,最後造成原住民土地大量流失,這些也都是制度使然。 從制度面觀察,政府近年推動的原保地「增劃編」制度,表面上滿足了原保民需求,實際上卻產生新一波賣地運動的疑慮。而在原住民自覺意識下,新竹鎮西堡部落發起護地運動,一棒接一棒長期奮鬥;田埔部落也憑藉黑柿蕃茄打出名號,努力尋求經濟自主以保護珍貴土地。
(延伸閱讀:〈泰雅族兄弟的接力奮戰:如何用永續精神守護鎮西堡〉、〈田埔部落黑柿蕃茄和復育小米傳奇,以經濟自主抗拒賣地誘惑〉)
顏愛靜強調,原民會必須全面徹查原保民遭非法利用情況,並且提升原保地相關法令的法律位階,才能解決原保地大量流失問題。官大偉則呼籲,原保地的制度問題,要回到制度面重新思考國家與原住民之間的關係,因此他建議以「土地信託」、「部落公法人」等制度來凝聚部落共識,並以「部落共管」做為處理原保地問題的解方。
(延伸閱讀:〈守護原保地,族人站出來:從信託、法人化、部落共管找出路〉)
27年前政府修憲將「山胞」正名為「原住民族」,因而制定「原住民族日」,但原住民族的轉型正義不只是正名而已,包括土地、文化的轉型正義都還有待社會凝聚共識及進行改革。而全台露營區、溫泉區大量非法占用原保地現象,即是今年「原住民族日」過後,急待政府面對與解決的重要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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