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傳真〉
當陸地無法生存時,重回海洋是漁人基因的別無選擇。
慶仔面臨著斷炊之虞,而男仔轉戰物流業,有著彈性工時的作業型態,閒不下來的他思索著,重新檢視故鄉生活的新經濟可能。重回海洋這件事似乎是兩人相同的選項,與海為伍的小孩如今兩鬢斑白,仗著對於故鄉海事環境的理解,重回海洋遠比疫情結束的等待來得容易,至少一個冬季到明年春天的生活不是問題。
豐收的漁獲;是每一個漁人心中唯一的信念,這是人性心理中最具正面的意義與價值,因為漁人深知海洋可以吞噬你,但同時也養活你。面對海洋任何漁人都不會有負面的機會,這一回合沒有魚,12小時後的下一回合就會有魚。因為永遠抱著希望是漁人的天職,有魚──是漁人周而復始的趨力動因,這股趨動的能量正是海洋迷人的地方。對於在後貿易戰、後疫情的男仔與慶仔而言,此刻,海洋給了他們最佳的動力配備。
凌晨4點運轉中的六輕工業區,滿天霞光照映射著仍是一片漆黑的濁水溪口,萬籟靜寂的大地傳來不曾間斷的低頻聲。海岸路底不遠處,海巡人員通訊器材微弱的紅光閃爍,彷彿告訴我即將走到陸地的盡頭。大哥:「還沒退潮不要下去喔!」警覺心強的他們看到非日常漁民的面孔,不免警告性的提醒,一旁同僚盯著你的眼神,猶如那暗夜海岸傳說的水鬼,綠眼金睛在漆黑、低頻的海岸裏, 顯得如此精明犀利,彷彿下一刻就要拿你開刀抓交替。
走在熟悉的海坪,四人僅靠著六輕霞光與微弱天光,在狀似平坦、行卻淺壑的海坪步履輕盈,此刻任何照明工具只會讓你刺眼、夜盲。足履過水有著如花生仁在米篩滾動的聲音,是漁人與大海協奏的樂章扣人心弦。海沙柔軟海泥卻不容易抽腳,走跳起來小腿肚格外費力。走行中的四人彼此並無太多交談,在這片暗夜海域,本能般的方位辨識、專注走行。
正當我想著如何辨識回返的方位與水路時,男仔、慶仔各搭配年輕漁人許致遠、許登為,快速將魚網檢視一圈,黑暗中魚身在微弱天光的映射下,鱗光閃閃明晰動人。喘口氣、抽口菸,有一些午仔魚這會很好賣,烏仔魚也不少,四人露出踏海而來沒有的輕鬆感。兩人一組,各在長達約200米的網具快速分工挑魚、理網,兩位年輕漁人還要負責將破損的魚屍埋入海坪,男仔笑說:「就讓魚入土為安,不要被海鷗啃食,應該海鷗想吃活的,但也要自己努力,這樣對生態比較好。」
慶仔說:「看來約60到70公斤左右,可以了,要趕緊抓完趕早市。」天漸漸光露出了那魚肚白的天色,扛著沉甸的漁獲,四人步伐不若來時的輕盈。
問了四人這波烏仔魚季過後會繼續抓鰻仔嗎?
「今年鰻仔少、價格也低,可能是日本需求受疫情影響,南邊那幾口網,網開兩面放著,」男仔說。
若冬至前有鰻訊,你會抓鰻仔嗎?
「擱看覓咧!討海嘛是需要等待,」男仔說。
漁網在海風吹拂下顯得搖曳自在,正也等待下一次的漲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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