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前的陳金鋒總是沈默寡言,但身邊人眼中的陳金鋒卻有著不同的形象。《報導者》採訪了30多位他身邊的各路好友,包括他的家人同學、職棒後的球隊隊友,以及一起在中華隊拚戰世界賽的戰友、教練們,聽他們談談心目中的陳金鋒。
「有人說他是神,有人說他天份好,我覺得他是努力的天才,因為熱愛棒球所以從小下苦功的天才。」
你說都打球的,會不會想怎麼是他可以去美國,不是我?想這些多少會啦,但就真不是人人都可以,打球還是有程度分別的。他真的,比較厲害。他那時候要去,其實考慮很多,知道那邊不好挑戰,但他就決定要去試試看,不管成不成功,總是要試過才知道。
小時候窮,玩的都是一些現成有的,樹枝、石頭啊什麼的,跟他一起玩棒球也沒有球具,就是那樣簡陋的在玩。後來他因為看我打球,所以一直滿有興趣的。印象最深刻,是國小時要去墨西哥比賽,從善化坐火車出發,他一路跟著我一起上火車,最後車要開了,他拉著車廂座位旁欄杆死不下車,一直哭,一直哭。
在美國那時候,他打電話回家,第一句話都是:甲霸未?厚某?(台語),然後才開始慢慢聊,他的聲音都一樣,沒有什麼高低,就像他情緒起伏其實很小,要說他ㄍㄧㄥ嗎?就一直是那樣的人。那時我也不能給什麼實際上的幫助,只能鼓勵他啊,建議他放假去租錄影帶看,豬哥亮、金庸,什麼都好,放鬆一下。但他是那種越挫越勇的人,也不服輸。打不好,他也不會希望人家去安慰,他會覺得,啊我是職業選手啊。
為棒球,他就是盡力。像08年北京奧運,有傷啊,但職業球員誰身上沒傷,他的想法就是,不管怎樣,就去準備,為台灣、為棒球盡一份力量。06年他決定回來打球也是,他這個人,滿感恩的,不可能不去做他可以做的。
「一開始叫他打球他還說不要,因為他說:教練都會打屁股。」
金鋒小時候因為看哥哥(陳連宏)要出國比賽,所以才想要來打球的,不過一開始打了沒多久就覺得我太嚴格而不想繼續練,記得我還到他家去跟他講,才又把他帶回球場來。不過他小時候很內向,常常是看別人在玩,就在旁邊微笑,但他們球員之間的感情都很好,因為他很安靜,所以當我派工作給球員的時候,都是讓他去煮麵,不知道他後來一個人在美國生活的時候,有沒有用到這個技能。
他開始接觸棒球的時候,也差不多才120幾公分,直到6年級畢業也才140幾公分,體型跟小學就快180的哥哥比起來差很多,不過可以知道他的球感比哥哥好,尤其是眼睛在看球、跟球的感覺,打球的力量也用得不錯,所以五年級就當主將,拿了威廉波特少棒冠軍。
「他也是從不懂開始,慢慢學的。」
他的意志力最讓我難忘。當時訓練,每天要在善化跟麻豆之間來回跑,雖然他個頭跟年紀都最瘦小,但跑步他還是一直會在後面追,追到我們為止。高中的時候,他去中華,我去北體,但週末放假,反正都在台北,我們就又一起去打壘球,幫小美冰淇淋的老闆打,打壘球、打冠軍,就有零用錢,有獎金。
去美國以後,就覺得是讓他放手拼,不用多打擾,回來再說。他後來也跟我分享過很多經驗,像是有次他打出投手前滾地球,沒跑,就被教練叫上去觀眾席坐,那意思是:「你打了,還不跑,那去上面當觀眾就好啊,那就是一個態度問題。」本來,人總是有失敗、有不懂,不可能永遠在成功上面,他也是從不懂,慢慢學的。
那天遇到他,有虧他:「這季打成這樣還要退休?難看啦。」他回我:「啊話都講了,不然要怎樣?講出來了,就做啊。」
「他長打能力很好,我們都拜託他打出去球場外,大家好去撿球、摸魚。」
最難忘金鋒喔,爆發力吧。每次他打第一棒,我第二棒,他總是第一球來就一個全壘打,搞得好像是我在打第一棒。
我們的球場,外野旁就是教室,他經常打破教室玻璃。以前的經濟狀況不是很好,他會帶我去撿他們家後面靶場的子彈,還有高爾夫球場外的球,欸那都可以拿去賣,賺一些小零錢,湊一湊再去善化鎮上打撞球,那時很流行啊。
這幾年,我都是在享受金鋒的美食,啊你看我身材就知道,我就是吃,他就喜歡煮,因為都住台南,偶爾休息他會叫我去他家:「來喔,今天我們來試試看這個。」但他都是突發奇想的創意料理,啊我就是被實驗的。金鋒也常常對我說:「啊你有空要看一些書啊。」基本上他什麼書都看,武俠小說、經營管理、人生哲學。像我退下來當教練後,他就推薦我看一些企業經營管理書。
「不管在哪個時期,他就是第一人,是先驅,出國、拋FA(行使自由球員制度),因為他,後面才有人敢跟著做。」
「以前對決最不喜歡對到他跟恰恰,他們打球都打向投手,打回來速度又非常快,來不及反應。」
高一一進來,他就可以打第四棒,我們場外是籃球場,他的球經常都是打進籃球場。有一次集訓去華興,他們場地的左外野很遠,打過去就是山,那邊的教練說,紀錄上只有兩個人打過去,但才第一天練習他就不知道掃了幾隻出去,明明就瘦瘦的,但爆發力太強。
「心裡會有疑問:到底多會打?」
其實陳金鋒是高中的時候才到榮工的,國中比賽時雖然偶爾會遇到,但也不熟,高中同隊後,我們都在觀望,心裡也會有疑問:「到底多會打?」
那時候我們的球場,全壘打牆其實只是簡易的圍起來,每次一換陳金鋒打擊練習,幫忙守備的球員都得直接跨過全壘打牆去接球,因為他常常把球打出去,再超過旁邊的籃球場,那真的是非常誇張的距離。而且他大概是我看過揮棒姿勢最正確、速度最快的球員了,就算到現在也是。
「看到他在打擊練習時,就會覺得那些被打到的球一定很痛。」
記得他剛去美國打球第一年,還滿常打電話回來,一聊就是1、2個小時,他常常就買了一箱啤酒,然後一邊講電話就一邊把啤酒喝完了,我有時候都會跟他說:「你這個肖仔!」
那幾年,他每次回來打中華隊,想法、觀念跟技術上都會有改變,都比我們同期的又更成熟,因為他其實是最早接受大聯盟系統訓練的球員,加上他自我要求,所以在各方面的條件都優於我們。在訓練的時候,他也常常會拿出一些我們沒有看過的「家私」出來,他真的學到很多,那些經驗應該之後對台灣職棒會有相當的影響。
雖然他在不認識的人面前通常有另外一面,但在隊友、朋友面前,就比較多冷笑話。他常常自己講一些不好笑的笑話啊,或是做一些他自己覺得好笑的舉動,只是常常他自己做了很高興,我們都沒理他。
他有時候也是會讓人吃驚的。記得還在合庫的時候,有一年元旦,其他人都放假了,宿舍也都沒人,我跟另一個比較好的隊友就一直陪他,結果1月3號那天,他留下一張字條給我們:「我去當兵了。」這很像偶像劇劇情啊,不知道他是哪裡來的想法。
對於退休,其實我們想法都很接近,因為對台灣這個環境都滿了解,也曾經顛峰過,都覺得接下來應該讓年輕人更有發展的舞台。
「陳金鋒就是一位有辦法打大比賽的選手,有些人在重要的時刻,最直接能承受比賽壓力,這樣的人實在太特別、也夠特別,沒有任何其他事情比這更重要。」
「他就是能在台灣棒球的發展上寫歷史的人。」
「他有自然的領袖氣質,雖然不太講話,不太跟大家出門逛街,也不愛拍團體照,但那種對人的真誠,加上高度的自我要求與天份,以及很台灣人的勤奮精神,就是能在台灣棒球的發展上寫下歷史。」
「 2001年世界盃銅牌戰,分數都是他打的,是我們拿到第三名很重要的功臣!他要退休,我想是因為他對自己要求高,可能認為沒辦法滿足球迷對他的期待,但其實大家對他的看法永遠不會改變,他對自己的要求也永遠不會改變。」
「他常常看到鏡子就會停在鏡子前面,然後看自己的打擊姿勢是不是正確。」
他是那種一上到球場就很認真專注的球員,而且是那種每一顆球都很認真,每個動作都很要求的人。有次我們一群人一起開車出門玩,發現他帶了球棒出門,然後在車上就一直握著球棒,應該就是在想著怎麼打擊,而且他還有個很有趣的習慣,常常看到鏡子就會停在鏡子前面,然後看自己的打擊姿勢是不是正確。
「有些人打安打、全壘打,沒辦法讓你記住,但被他打全壘打,啊,印象太深刻,那揮棒速度太快。」
記得他回來第一年,很期待對決,心裡一點都不會想閃躲,只想正面對決。就算被他打出全壘打,當下那感覺不是懊悔或什麼,是在腦中一直回想他的揮棒,那畫面很珍貴,畢竟他揮棒太快,爆發力太好,而他天生有種吸引力,只要一上場,就會想一直看著他。
「他跟每個族裔的球員都很好,常常打鬧,在休息室裡常會聽到其他球員說:Chen, shut up!」
1999年3月,陳金鋒第一次赴美參加春訓,那天在機場找到他,就過去跟他自我介紹:「你好,我是你的翻譯。」然後他就回我:「喔,好。」那時候也不了解他的個性,一度想嘗試找話題跟他聊,不過他也沒什麼反應。後來我們從舊金山飛奧蘭多,下飛機後又花了大概2小時左右車程到春訓場地,一路上他都在睡,我想他大概是搭飛機累了,但後來發現,他真的還滿能睡的。
可能因為要保護自己,所以他給人一種不愛說話的印象,但熟了之後,其實他話很多,在球隊裡,經常是白人球員在一起,拉丁裔球員自己一掛,但他跟每個族裔的球員都很好。有一次,一些墨西哥裔的選手覺得當時他的髮型很像李小龍,他竟然就模仿了李小龍,用手去搓鼻子、發出怪聲,還作勢要打人,讓所有球員都笑到在地上打滾。
有一年,我本來被指派當郭泓志的翻譯,後來因為人事調動,球隊又讓我回去幫陳金鋒,那天我剛抵達球隊的客場宿舍,他忽然進了房間,拿了一件緊身內搭褲給我,說:「德州晚上球場很冷,建議你把它穿在裡面。」那時候真的嚇了一跳,也感動,「原來陳金鋒也是很細心會想到這些東西。」
「只要是需要比賽的時候,即使狀況不是最好,他也是會盡力把自己調整到最適合比賽的狀況。」
1999年6月初,第一次到道奇隊找他,那時候他很害羞,話很少,問他很多事他都回:「不知道。」後來我比較了解,他其實是在保護自己。但經過在美國的幾年,他不一樣了,開始有大將之風,也比較會講話。而且他年輕的時候脾氣也比較暴躁,不過結婚後、有了信仰,脾氣好多了。
要描述陳金鋒,那就是「敬業」二字。2005年對他是很辛苦的一年,那時候他的腰傷已經纏著他一段時間,後來還因為胃的問題住院,雖然如此,他還是一直在想著如何準備才可以回到球場,同時準備要去日本測試。在身體有傷痛、需要好好休息,又同時得準備好自己去比賽、去測試的狀況下,他真的相當辛苦,可是他依然敬業,隨時調整自己、把自己準備好。
準備離開道奇那年、回主場打最後一個系列賽時,我特別到洛杉磯看他。記得那天比賽完,他跟他老婆還特別帶我去附近的山上吃飯賞景,還買了禮物送我,說要謝謝我在他上個月住院時,從芝加哥開了8個多小時的車去陪他,那時候真的讓我滿感動的,他其實還是一個滿細心的人。
「我不知道他是誰,但他的擦棒球,傳來臭灰搭的味。」
高三那年,打開喜盃,總決賽,最後一局,第四棒上場,我不知道他是誰。那一球,擦棒,捕手丟回來時,我嚇到,黑黑的,臭灰搭(台語,燒焦味),怎麼會有人揮棒這麼快?怎麼有人會把球打成這樣?我就記住他了。
「短期賽最好用的選手,有他在的中華隊,很放心。」
第一次見陳金鋒的印象,黑黑的啊,滿乖,打擊滿好,守備還不錯,好年輕,還記得他都蹲在飯店走廊玩烏龜。他是能讓教練很放心的選手,自己能消化自己壓力,也能帶動其他人的士氣,不過,說他抗壓好,他只是平常心吧。
他退休,球員的身份本來就不可能永遠,就是一段舊的結束,一個新的開始,當然我會希望他未來繼續留在棒球界,在這條路繼續走。
「後來很多學弟都拿球請鋒哥簽名,我覺得他們勇氣可嘉。」
我第一次進大人的 (成棒)中華隊是 2003 年的亞錦賽。第一次接觸到他,都不敢跟他講話,連球也不敢拿給他簽,就很有距離感,遠遠的偷看。他自我要求很高,早年比賽,要是有關鍵的打席沒打好,休息室就會傳來一些東西掉落的聲音。直到 2007 年,在台灣舉行國際賽,很多學弟都拿球請鋒哥簽名,我覺得他們勇氣可嘉,不過他回台灣加入職棒後,真的對我們這些學弟不錯,都會指導、分享跟鼓勵。
「我問過他:什麼球,對你來說比較難打?他說:不會啊,球來就打啊。」
他如果沒有去美國,我不會去,如果我沒去,後面的人也沒那麼簡單地去,那就是一種連鎖效應,他算是創始,是動機。那時也比較單純,想說那個人怎麼會在美國,那麼酷,那我也一起去,那是種榮譽啊,他對我們那時候影響,是很大的。
跟他第一次見面在美國,記得我穿polo衫,兩顆扣子,有一顆沒扣,還戴著金鏈子,他一看到就開口:「唉唷,啊扣子不會扣好喔(台語)。」那時太年輕,也不會想,原來那就是他跟人打交道的方式。
他慢熱、悶熱,講話有他的邏輯,鐵面笑將啦。像是剛開始我會問:「學長,我幫你洗衣服好不好?」他回:「免啦。」但過幾天,他想到了就會來虧說:「啊,小郭,怎麼沒洗衣服?」
對我來說,陳金鋒是一個真男人,他就那樣不修邊幅,不在乎任何事,很純粹做自己。要知道這很難,尤其當你有了成就,還能不在乎外界的想法什麼的,很難得。但他又是會記得你生日的那種人,跟你說生日快樂,然後帶你去吃飯。欸,以前記住生日很難耶,又沒有臉書提醒。或者,明天要比賽,他會說:小郭,那你今天去買好料的,然後掏錢。他,就是個心思細膩的人。
後來,我手肘第二次開刀,那段時間,就是他跟我在一起。他不會真的要聊什麼,就是加油啊、不要放棄啊。但那時候的我跟現在的我不一樣啊,我那時在美國,說實在怎樣也沒人在乎,就只有他,一直以一個大哥的身份關心著,那對我來講,很重要。
在美國看過那麼多頂尖打者,我不覺他有輸那些人,以投手角度看,他是全方位打者,在顛峰期他沒有弱點的。在以前那個時代,沒有人可以打出反方向全壘打,就他了。
退休?他是永遠的老大哥,有沒有在場上打,都一樣。他在我心裡,不管有沒有打,他都是那個樣子,他就是陳金鋒,很多人不打球後,大家會忘記他是誰,但他早就超越時間的限制了。
「在以前學長制很重的年代,他是很難得不會欺負學弟也不會打人的學長。」
「雖然每一批的中華隊都不太一樣,但總是要想辦法傳承下去,精神的傳承其實還滿重要的,甚至比技術傳承更為重要。去年十二強鋒哥來看我們比賽,畢竟他是中華隊代表性人物,他的到場,真的給了我們莫大的鼓舞,真的很開心。」
「在他之前,MLB(美國職棒大聯盟)是種不可能。」
當年他去MLB,沒有前例可循,靠自己摸出了路,而重點是,他去了,又打出好成績,讓美國的、其他地方的球探知道,台灣有好選手,所以後來越來越多人可以旅外。其實我問過他打擊技巧,但他回我就是那一千零一句:球來就打。過一個禮拜再去問也還是樣。
說真的,如果沒有他,我現在可能在打高爾夫球吧,都是他害我(笑)。
「那時候跟陳金鋒簽約,除了因為他的球技跟旅外經驗,其實是很期待他為球隊帶來的化學效應,而他的領導風範其實也讓很多年輕球員發揮出自己的潛力。」
當年球隊有參考日本職棒的經驗,在宿舍設有文康室可以打牌,不過當然是有限制時間。陳金鋒會去紓解壓力,但是他找來陪打的,都是跟他一樣比較安靜的球員,而且他其實是會藉由那樣的機會,不經意的提示一些年輕球員在球場上該注意的細節。
有次一個球員遇到我,問我:「你有覺得我最近比較慈眉善目,水準也比較提昇嗎?」我一頭霧水,沒想到,是因為陳金鋒教他們在抄《心經》,他大概是我第一個遇到會抄心經的球員,他透過抄經來讓自己沈澱,也提高自己的專注力。
「他都告訴我們這些學弟,打球要想簡單一點,就像大家最常聽到球來就打,其實我覺得那是一種非常富有涵義跟個人經驗在內的一種哲學。」
「叔叔是個目標,我會想超越叔叔,旅外、在大聯盟待更久!」
我會想走職業這條路,耳濡目染吧,小時候到球場看爸爸,看著看著,就看出興趣,就去打了。叔叔能旅外,覺得他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實際上,爸爸、叔叔對我來說都是目標,想慢慢朝他們走。
我們私底下比較像朋友,不太常談球場的事,幾乎不談,聊天都講吃的比較多,他喜歡弄,我喜歡吃,我去日本,他沒跟我多說什麼,只說一個人出去,在外面很辛苦,要靠自己,獨立點、堅強點。
到日本唸書後,我改練投手,很希望有一天能跟爸爸還有叔叔對決。我打棒球是因為他們,為什麼要成為他們?是因為,既然都要走這條路了,就要跟他們一樣,走到最好。
「我想不到有什麼名詞或形容詞可以去說陳金鋒所代表的一切是什麼。」
他不會多話,但觀察能力很好,當年同隊,誰狀況不好、誰沮喪,他觀察後,都會過去說一些話,噓寒問暖:「不要想太多,盡力去做就好,對得起自己比較重要。」就像我轉到中信兄弟,他就跟我說:「要自己加油,把自己做好,你過去算是學長了,很多學弟在看,自己要多努力。」
大家說他今年變得開朗,他私下其實本來就是隨和的,只是在球場上,他不會開玩笑,那些嚴肅是要做榜樣、是一個典範的樣子,他知道如果從自己做好,大家看他這樣,也會一起努力。
我想,他的行動力、影響力,對台灣棒球是長時間有影響的,你看他從穿上中華隊的球衣為了中華隊奮戰,到回來加入職棒⋯⋯,每個人都講他是神,神!對,他神!但神,意味著顧慮很多,要以大局為重太多,這需要一個寬宏的心胸,絕對不能只為自己,而且打棒球的,肩上多多少少扛著些東西,不只是自己打好球而已。以前我們發生問題,會想說那把球打好,看球迷會不會進來,但現在大家胃口很大,必須自己本身作為也要很好。
他選擇離開、退休,我覺得他的努力已經夠了,真的夠了,真心希望球團可以好好讓他光榮退休。畢竟選手為球團付出這麼多年,在場上流血流汗,有的人卻是說釋出就釋出,當然這得看球團是怎麼看待他們所謂的資產,其實如果尊重資產,資產會帶給你更多,這是相輔相成、互相的。
「他以身作則,把態度做出來,每次都做超過一百趴的準備,很多學弟看了,就會跟進、跟著做,就沒人有資格鬆懈。難得的是,06年回來到現在,他這態度沒有變,大家都看著:一個老大哥要退休了,卻還是每天這麼認真面對自己事業。」
「他是大家的偶像,尊敬的學長,他也是風紀股長兼任訓導主任,我們隊上自己有規定,如果被三振要罰錢,學長就是會一直提醒你要繳錢的人,說如果不繳就double。」
「我最喜歡看那些被他夯出全壘打的投手的表情,經常就是叉著腰、一臉迷惑,然後問捕手:有失投嗎?可是沒有啊。」
我在國小就認識他了。那時候是助教身份去善化練球,第一印象的他,除了速度快、協調性好,難忘的是他是很開心的,很享受在場上的練球,以及跟大家打成一片、打屁聊天的感覺。一直到後來跟他同隊都一樣,所以在休息室,他會有很多點子,自己弄樂透,要大家寫號碼來抽;或是看誰打得好,就慫恿教練請喝咖啡,他喜歡歡樂、同樂,這是他享受棒球的方法。
不過,他的嚴謹也是讓人印象深刻的。記得在中華隊集訓時,當大家下午短暫休息,他一個人棒子拎著還是走去訓練室特打,所以要找他很簡單,不是在睡覺,就是練球,了不起就是吃飯。
我跟他的相處,話不用多,他的個性:你硬要講、要找他,他會離開,等他自己想講,就會找你了。我希望他是舒服、自在的,尤其我們是男生,從小一起打球上來的,場上有些小動作,譬如打不好給他拍一下屁股,全壘打就打個頭,這樣的連結,很夠了。
「打棒球,就一定要知道陳金鋒是誰啊,打開電視,就是想看他上場啊。他每次上去打,都讓我印象深刻,那種霸氣,帶給對手一種『我就是要乎你死』的感受,他這麼吸引我就是因為這樣!」
「我曾有機會問松阪大輔對台灣哪位打者有印象,透過翻譯,就只跟我講一個數字:52,連專剋中華隊的投手也難以忘記的陳金鋒。」
這3年有機會轉播中職,碰到鋒哥卻還是有不敢接近的感覺,彷彿小時候看的卡通,他旁邊有個防護罩,我好像應該走到這裡就好,不能再往前了。和其他球員可以閒聊,但面對他就不由自主的把那些開玩笑的想法拋在腦後,因為他就是正經八百的面對你。
「他比較不會交際,不太會面對外人,可以說比較像是一個專心練武的人,不想被干擾。」
他剛旅美那一年,有機會到現場看,那次坐很久的車,其實陳金鋒在當地很轟動,但就覺得他比較不會交際,不太會面對外人,可以說比較像是一個專心練武的人,不想被干擾。雖然大聯盟的路不是很順遂,但他依舊很專注在打擊上,也許回頭來看,就是專注才能成功。
我們、球迷們,把很多的希望寄託在他身上,他也不只一次給了我們希望。相信長久以來,頂住這個壓力真的不簡單,我在許多重要比賽擔任球評的工作,很榮幸能見證到這位自始至終、始終如一的陳金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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