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的攝影活動PhotoEye越來越活力充沛,攝影家沈昭良引進不同國家的攝影實踐。舉辦4年的「專家面對面」,邀集了各國的攝影專業人士直接與台灣的創作者面談,並開啟日後合作交流的連結。再加上攝影講座以及攝影書市,從多元面向持續注入攝影的新活力,激活當代攝影發展的不同面向。
相較於在喜來登舉辦的YAT(Young Art Taipei)以年輕藏家為主的菁英品味,而作為支線PhotoEye則是在台北國際藝術村更熱情地連結對於攝影有興趣的人們,更公共地面對民眾。雖然同屬於一個活動,但是PhotoEye卻少了YAT藏家品味導向的銷售氣息,而是傾向邀請我們共同參與當前的國際攝影實踐。
參與這次攝影書市的出版社大都是投入攝影創作,而不只是設計或生活風格導向為主的小誌。在當中,除了可以看到日本攝影書出版社以外(大部份還是以日本為主),還能見到中國、韓國、東南亞的攝影書實踐,以及台灣的獨立攝影書出版。
值得注意的是,台灣相較其他國家,缺乏專門出版攝影書的出版社(田園城市原有的出版部門也有所轉變),大多作者得靠一己之力辛苦籌劃一本書。我們看不到台灣的專業出版社,只能看得到寄售的展位(獨立出版的《攝影之聲》與公共參與的閱讀空間「Lightbox攝影圖書室」)。
儘管台灣在獨立出版蓬勃發展,但卻少了一些對書的實驗性想像。此外,有遠見與膽識的出版社也相對稀少,許多的出版社往往急功近利或投讀者所好(而非挑戰或帶領讀者),較少冒險地考慮創作的可能性。在市場機制的考量下,逐漸地限縮了創作的空間,而傾向包裝、設計或者不斷複製操作既有風格(比方說森山大道、荒木經惟、生活風格、自然美好的小清新等等,雖然要在激烈的競爭下生存相當不易)。
台灣獨立出版的創作者,大多都必須親身經歷一本書的開端發想與後端行銷。但假如有出版社的專業奧援,在作者創作構思時給予建議、並在後端行銷推廣協助規劃,或許能透過攝影出版刺激台灣攝影文化的發展與創新(出版社同時也會建構出自己的品味與篩選機制)。
在創作上,或許可以不考慮出版社的重要性。但,在行銷推廣上,則不能輕忽出版社的專業跟遠見。一個有前瞻性的出版社,不會固守在既有的攝影出版思維,更不會只是以文青的包裝設計或品味風格投消費者所好,而是敢於提出截然不同的攝影書可能,刺激我們在既定商業操作外的新領域思考與探索。
回到PhotoEye的攝影書市。許多熱血出版社都活潑地考慮攝影書的概念、內容與形式之間的關係,而不是回歸攝影書應該有的預設框架。
除了我們熟悉的日本幾家出版社「赤赤舍」、「shashasha」、「蒼穹舎」、「冬青社」、「圖騰柱攝影藝廊」之外,還有專賣二手珍藏書的「二手社」,來自中國、擺攤一會兒就幾乎賣光「假雜誌」,韓國「IANN」的出版品幾乎是國際級的當代攝影強度、新加坡的「DECK」則特別的關注東南亞的當代攝影實踐,他們引進了一種截然不同的新氣息,帶領我們想像攝影書的不同可能。此外,台灣的《攝影之聲》與「Lightbox攝影圖書室」也不遑多讓地推出本土作者獨立出版的攝影書。
值得一提的是,在逛書市同時,旁邊一區的Photo Slideshow,也讓書籍的作者同步分享自己的創作理念,讓觀眾可以對作品有進一步的理解。
相較於創作者自己整理自己的創作脈絡,「攝影講座」則是請各國專家學者重新組織、分享攝影發展的相關脈絡。除了有台灣、韓國、西班牙與東南亞等國家介紹自己當代攝影發展的脈絡,還有日本較為傳統的案例分析,以及經典報導攝影的回顧經驗分享,由普立茲獎得主、中國攝影家劉香成談論關於蘇聯解體的報導攝影。
在這當中最讓人印象深刻的,莫過於韓國策展人石宰晛談韓國當代攝影發展的講座。他所介紹的韓國作品中,都蘊含一股強大的力量,而不只是日常生活的再現。我發現台灣攝影愛好者對日本攝影的關注遠勝過於韓國,而忽略韓國在當代攝影在國際上的「強力」。
此外,石宰晛對創作者的建議也值得一提,他認為「在攝影創作時更多的是『觀念』,而不需受技術限制。」也就是說,不能止於攝影精美的技術或品質,而是要給予大家啟發的概念。換句話說,創作者都得先從自己長期關注的想法出發,等技術不足時持續的學習補足 ,而非埋首於技術或技巧,限縮攝影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新加坡的李錦麗也帶來充滿活力的東南亞當代攝影,她選擇的創作者,與其說是攝影家,不如說是運用攝影媒材的藝術家。因為他們更加關注「攝影如何被呈現」(包括展覽或攝影書等等),而不只是像傳統攝影家單純拍照。在她介紹的作者中,幾乎每位都將攝影轉向裝置的整體佈置,而不只是單純的再現照片。有趣的是,相較其他國家在談自己攝影發展通常都會從黑白表現性的攝影作品談起,再到當代攝影的發展,但李錦麗幾乎沒談傳統,直進當代攝影的多元發展。
有趣的是,我們可以觀察到年輕一代創作者,在書的出版上更偏向日本私寫真觀照內在與生活的傳統,而較缺乏中國、韓國或者東南亞作者對書的多元實驗想像。
無論如何,從攝影書的出版,再到國際攝影講座對台灣的刺激,我們可以觀察到台灣的攝影文化在跟國際間的交流時漸漸茁壯。儘管台灣的攝影語言目前還不明確,但恰恰是不明確才能更活躍地跟各個國家之間交織流變,而不會被限制在固步自封的民族框架裡運轉。這讓我想起英國講者Brett Rogers的分享:「過去英國的藝術家更考慮國族跟認同,但今天的藝術家卻不再回到過去固守認同疆界,而是更世界性的發展。」
回頭來看台灣,雖然我們歷史發展跟英國不同,但台灣一直以來都有主體性焦慮。或許我們可以換個角度考慮,所謂的台灣主體性並非預設的草根俗民框架,而是在國際間的關係不斷組合交織、不斷解疆域化、不斷流變的「實踐過程」;不是追逐國際的潮流風格,也不是過於強調台灣的純粹主體,而是在兩者「之間」互動的混雜狀態,這也正是PhotoEye帶給我們的活力與新的交織可能。
用行動支持報導者
獨立的精神,是自由思想的條件。獨立的媒體,才能守護公共領域,讓自由的討論和真相浮現。
在艱困的媒體環境,《報導者》堅持以非營利組織的模式投入公共領域的調查與深度報導。我們透過讀者的贊助支持來營運,不仰賴商業廣告置入,在獨立自主的前提下,穿梭在各項重要公共議題中。
你的支持能幫助《報導者》持續追蹤國內外新聞事件的真相,邀請你加入 3 種支持方案,和我們一起推動這場媒體小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