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遷與抗爭事件,近年在全台各地此起彼落。
基隆市日前推出建港130年系列活動之際,歷史悠久的基隆港西岸,已遭連根拔起的空蕩聚落中,一間即將被強制拆遷的雜貨店,正在為居住權做最後的抵抗。看似微小的個案,卻已映照出城市轉型背後的結構性問題⋯⋯
連續不斷的圍牆隔開港口與城市,坐在基隆港西岸碼頭邊的雜貨店外,看不見海,巨大的郵輪緩緩移動,在狹窄逼仄的基隆港灣中益形巨大,眾人拿起手機對著飄移的城堡,有人認出那是航向沖繩的黃金公主號,「一天到晚經過,看到都不想看啦!」老闆娘邱暄琳說。
基隆的郵輪航次已占全台近9成,成為台灣不折不扣的國際郵輪母港。當國際商港功能被台北港取代,貨櫃量年年遞減之時,市政府和港務公司熱烈擁抱郵輪觀光的商機,期待翻轉沈寂已久的港口發展。但港邊有許多事物仍頑固地停留在過去,未被滔洗而去,比如空蕩的貨櫃碼頭、靜止的橋式起重機,以及這間佇立西16號碼頭邊超過一甲子的雜貨店。
聯結車駕駛進出自取飲料如入自家客廳,等待泡麵的時候加入談話,中風的老母親邱林貴美靜靜坐在儲藏室一角,剛放學的小女兒與狗兒追逐穿過圍坐的大人,尋常不過的柑仔店風景,卻已不再理所當然。這些日子以來,聚在店門口的人變多了,空氣中瀰漫著不安與焦慮,討論、揣度、等待。
經過2次暫緩執行,5月中是拆屋還地的大限之日,怪手並沒有開來。但以邱暄琳母親為名的「貴美雜貨店」,已被決定未來。
基隆地方法院在2012年7月17日判決定讞,被告邱林貴美因占用土地、欠繳租金,應將位在基隆市中山區中山三路109之1號的建物──即雜貨店及三代老小的居所拆除,返還原告交通部航港局,此外還要繳清積欠之租金與罰鍰,以及負擔90%的訴訟費。
「無法想像,從小到大出生成長的家,會遇上這種事。媽媽在2004年中風前,一切都很安穩,我回來後不久,哥哥因病往生,為了這個家,我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碰、到處鑽,將近10年,不知道什麼叫睡得安穩,每天都一直在想,要怎麼去救這個阿嬤時代留下來的『祖厝』。」
「從2007年發現沒收到繳租通知起,我們一而再、再而三透過各種管道表達想要補繳租金的意願,跟傻瓜一樣跑來跑去,真的是束手無策。」邱暄琳說。
根據2014年基隆市統計年報,基隆市公有土地占57.08%。相較全國公有土地約佔6成,比例或許算不上特別高,但由於基隆94.22%的面積為山坡地,發展腹地有限,與市區緊鄰的港區周邊,在具有特別法位階的《商港法》令旗底下,幾乎全被劃為港埠用地,地主直屬中央:交通部港務局(後於2012年改制為航港局與港務公司)。
長久以來,許多住在其上的住戶無土地所有權,必須每年繳租金給港務局,基隆港西岸的馬路,包括貴美雜貨店一家到山坡上大片土地,皆是如此。每到夜裡,斗大的KEELUNG地標在虎仔山上亮起,蜿蜒而去的山腳下,益加墮入黑暗與沉寂,卻曾經充滿熱鬧的生機。
「小時候這邊住很多人,每一戶都有好幾個小孩,一家人就住在3到6坪的房子,18號碼頭的小孩、山坡上的小孩都會跑來一起玩,一、二十個跑不掉。每一家都是貼近的,從不鎖門,可以躲貓貓進別人家裡,還會自己做火把去防空洞探險,大哥哥常在後面嚇我們,有鬼啊!」
講起過往的回憶,邱暄琳展開笑顏,還有曾經在眼前出現過的新奇事物:門前運送米糧的鐵軌、港邊的酒吧、船員寄放店裡的舶來品、紅通通的美國蘋果⋯⋯儘管以現在的眼光未必稀奇,但無憂無慮的時光,將童年鍍上一層夢幻般的色澤,那正是上世紀台灣經濟起飛最蓬勃的70、80年代,基隆港站上世界第7大貨櫃港的盛世。
曾幾何時,全台各地以及戰後的外省移民來到繁榮的港口討生活,最高峰時,基隆港曾有高達6,300多位碼頭工人,其中許多在西岸碼頭旁自造屋舍,安家落戶。至今中山區重要的信仰中心聖安宮,即是在1958年由來自大甲的碼頭工人,從鎮瀾宮迎回媽祖分靈奉祀。
隨著1990年代民營化的浪潮,失去了工會羽翼的碼頭工人,遠遠地被高唱自由市場競爭的時代拋向後方;往昔熱絡的聚落,亦隨著港務局陸續要求居民搬遷,一個接一個灰飛煙滅。
當離開童年歲月的邱暄琳,懷著夢想離家,進入大都市邊緣的紡織廠當女工,經歷了一段不順遂的婚姻生活後,帶著3個孩子返回益發邊緣的故鄉,接手雜貨店營生,看顧母親同時養兒育女,企盼著能夠溫飽的平凡生活,嚴酷的現實卻洶湧襲來。
2006年,哥哥的後事告一段落後,她赫然驚覺,遲遲沒有收到以往港務局定期寄來的繳租通知單。她和姐姐開始在不同的公務單位間奔走詢問,從里長、議員、立委,能請託的關係全部找遍,為的是想知道,到底租金該繳給誰?
聖安宮管委會總務委員王克樸,當年擔任和平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時,曾陪著邱家人跑流程,「以往我們都跟港務局每3年打一次契約、每年分2次繳,2006年時,部分土地被撥給國有財產局,可能是行政手續的問題,有些住戶沒收到繳租通知。當時我跟邱小姐去國有財產局問,他們說土地沒有移交,無法收錢,又到港務局財產科,答覆說回去等通知,之後便不了了之。」
沒想到奔波了4、5年,最後等到的結果,竟是在2012年被告上法院。開庭時,邱家備齊一切能證明「家之為家」的檔案:包括母親細心保存下與港務局過去10年的完整租賃契約、父親邱俊慧在1975年申請的門牌號碼、1960年代阿嬤邱陳寶申請的香菸攤販與代售公車票的許可證,除此之外,從基隆市稅務局的房屋稅籍紀錄,清楚載明房屋原始建造日期為1953年。
「當初被告時,妹妹說可以問朋友,所以沒請律師,沒想到因她在外地,搞不清楚家裡狀況,狀子裡寫說『疏忽未繳』,事實上是根本沒收到通知,以往每年9月都會寄來的單子都有保存下來,證明我們不是不繳。」邱暄琳強調。
一幅家族三代為生存打拼的身影,從白紙黑字的資料隱隱浮現。但邱暄琳沒有請律師,和妹妹自擬的民事答辯狀,只能口語化的敘述著因遭逢母親中風、原接手雜貨店經營的哥哥往生等變故,疏於注意導致欠租,在法庭上完全沒有辯解或反駁的作用。
法官依照租賃契約第2條:「承租人如有意續租,應於租期屆滿前3個月內,申請換約續租⋯⋯逾期未換約者,即為無意續租,土地由出租機關收回」,且所占土地已為「道路用地」與「機關用地」,依法不得作為出租標的,從而認定被告得依民法767條第1項拆屋還地。
透過聖安宮的介紹,律師龔瑩斌曾在去年協助此案,「他們從1997年7月1日到2006年6月30日的租約都有,也按期繳納。我納悶的是,2006就出現問題的話,為什麼沒有任何文件通知?一直拖到2012年5月4日,航港局突然提出拆屋還地的民事訴訟準備書狀,當作解約公文書。坦白說,這種手段不很正當。」
「判決敗訴後,法定的20天內沒有向法院提出異議,幾乎註定這已是個『死案』。」龔瑩斌說,但他仍然「死馬當活馬醫」,在今年4月12日向民意代表及各相關單位提出「緊急陳情書」,除了訴諸數代人長期居住使用的事實、雜貨店在基隆港西岸的空間意義,以至於如今一家老幼僅有的棲身之所,他更質疑,「港務局有核發並送達2006年7月1日到12月31日的租金繳納通知書,代表租約仍是存在的,何以在7月4日逕於其帳上予以沖轉?」
這期間的租金繳納通知書,即為邱家因故未繳的時間點,從7月1日到7月4日才短短4天,下半年度都還沒過完,竟然就將帳單沖銷,其用意實在啟人疑竇。
龔瑩斌並發現,貴美雜貨店占有的土地部分為道路用地,其所涉及的幾個都市計畫或道路變更案,在1955、1991、1997年均早已完成,現在並沒有非拆不可的公益使用與急迫性,「既然這樣,何苦要跟老百姓過不去?」
在對貴美雜貨店提出訴訟的同年2012年3月,台灣港口體制正經歷一次戰後最大的變革,港務局以「政企分離」原則,改制為「航港局」與「港務公司」,以組織再造提升效能,將以往同一政府單位的權責切分出來,政策規劃由交通部下的航港局負責,港務公司僅接受前者委託,以營運管理為目的。
民營化後,到底為港埠業務增加多少競爭力,或可有不同角度的看法,但此一制度使得發展建設與重要決策由遠在台北辦公室的航港局負責,理應更了解城市動態、實際掌握港口的基隆港務分公司,以追求績效為主要目標,不需面對政治責任。
「用民事處理已經算還好了,若以竊佔國土告發,他們還要負擔刑責,」基隆港務分公司港務長高偉凱表示,「由於財產管理是航港局,怎麼處理我們不方便去講,但據我了解,周邊二十幾戶通通已經拆掉,貴美雜貨店有什麼理由要求法外開恩,繼續留在那個地方?之前那裡最早是賣公車票的,現在沒有以前那種車票,票亭功能早已不再了。」
當迫遷議題近年來在全台灣烽火遍起,這片離台北車程約40分鐘的港口區域,幾乎悄無聲息地一片片剝離。每隔幾年就有的違占戶拆遷案,透過新聞媒體看起來只是一小角的個案,可是對當地居民而言,這幾乎是港務局有系統的「各個擊破」。
「十幾年來,我們中山區從中山一路到四路被強制拆遷的住戶數不勝數,一下這邊一下那邊,當住戶疏於留意合約或租金時,便用化整為零的方式發起訴訟,沒安置措施也不賠償,港務局收回去也沒有好好規畫使用,以前很多住戶住在這裡的時間甚至比國民黨遷台還早,根本是『乞丐趕廟公』!」基隆市議員施世明說,他的老家位在18號碼頭旁的中山三、四路一帶,整個聚落也被強制搬遷,廢棄房舍仍閒置至今。
「18號碼頭旁曾有一、兩百戶,以前從山上走去上學都會經過,賣菜賣肉的市集、柑仔店等應有盡有,雖然說人家房子不好,最起碼是個狗窩,結果把原住戶趕走後,轉租給業者堆雜物,其他大部分的地方雜草叢生,根本沒有用處。」王克樸說,隨軍隊撤退來台的父親於1953年落腳基隆港西岸的聯勤彈藥庫旁,由於捨不得離開自小生長的地方,他後來在附近購置房產定居,親眼見證周遭的變化。
除了少數為都市計畫的徵收,中山區大部份的拆屋還地案都跟積欠租金有關,如貴美雜貨店今日面臨的困境,反映出不諳法律的弱勢族群面對不對等的契約關係時,或早或晚都因「個人疏失」被遠遠拋離視為故鄉的家。
一位原住在中山區仙洞里,不願具名的住戶表示,3、4年前連同附近十幾戶人家,因長期與港務局無租賃關係,也被以欠繳租金為由強制拆遷,離開50多年的家,有人因此自殺,有人得了憂鬱症,有人流離失所,成為社會版無數的「個案」之一。
當欠租已成事實,在所有權至上的終極價值底下,法庭不必去理解為何沒主動續約甚至無合約、為何沒收到繳租通知、為何公部門沒有任何回應⋯⋯,到底是什麼樣的結構,讓這群碼頭勞動者的後代,落入如此這般境地?隨著聚落四散凋零,幾不可聞。
「港務局都用類似的手法,有的人家已經在這裡七、八十年了,要回土地的時候,完全不跟地方、里長溝通,直接發起民事訴訟,等到法院強制執行時,我們才知道,根本什麼辦法也沒有。和平里以前有一、兩千戶,現在剩不到200戶,港務局真的對我們傷害太多!」和平里里長張和妹說。
她跟王克樸是鄰居,1994年港務局開放價購一批房舍時,從轉手的職員中買下現在的住所,是周遭少數擁有土地所有權的住戶。這片位在貴美雜貨店後方,沿著山坡而建的「高遠新村」,從日治時代起便是築港官員的宿舍群,戰後持續作為港務局員工宿舍,並增建上百戶二到四層的水泥樓房。
僅僅只是一條不算長的上坡路,但對於住在山下的邱暄琳來說,「高遠新村的小孩子跟我們比較格格不入,好像比較會讀書、比較有人文氣息、看起來『蓋高尚』,所以不太會和他們玩在一起。」
隱形卻真實的社會階級,隔開山上山下分屬不同家庭背景的孩子:前者是保守、家教甚嚴的公務員,後者則日夜身處港邊濃烈的勞動者氣息,兩條平行線,隨著基隆港由盛而衰,人去樓空後,皆走上相似的廢棄命運。
除了王克樸與張和妹家所在的72戶兩層樓平房外,現在的高遠新村放眼望去是一片廢墟般的景象,整排四層樓職員宿舍在2006年全數搬遷後,閒置至今,「遊民和吸毒的都跑進去,變成社區的治安死角,所有的鋁窗通通被他們拆走拿去賣。」王克樸說。
而日治時期官舍在風吹雨淋下腐朽不堪,原因不明的「自燃」更加速這些木造建築的消失,其中規模最大的「築港出張所仙洞町官舍」於2006年被公告為基隆市歷史建築,在鐵皮圍籬後持續塌陷,主管機關基隆市文化局多年來複述著「已請管理單位基隆港務分公司積極推動對歷史建物的維護重整」。
在港務公司放任文資建物毀棄的同時,山坡上臨港口的一塊地則被建商圈起,準備在過去日式宿舍地基上動工,蓋起地上七層地下一層的「海景第一排」住宅。基隆在地畫家王傑無意間發現5月1日的開工告示,在4月中發起「誰的高遠,誰的新村──搶救高遠新村文化資產座談會」,吸引許多關注基隆文史的民眾共同參與。出席市民熱絡地從都市計畫與文化資產等面向,討論如何能在開發之手即將來到基隆西岸的此刻,保有完整歷史地景,反映出基隆人近年來追求城市記憶與文化認同的渴望。
高遠新村的日式宿舍群旁有一座「基隆築港殉職者紀念碑」,紀念1920年代興建西16號碼頭殉職的員工,說明了這個山頭上,曾經的居住者與紀念對象皆為參與築港工程的日人,他們從1899年開啟的五期築港工程,奠定了基隆港現代化的重要基礎。
王傑在座談會中強調:「基隆市民的責任與光榮感從何處而來?這片連大多數基隆市民都十分陌生的地區,就是個會讓人感到驕傲的地方,挖土機要是真的挖下去,應該會造成非常強烈的情感傷害。」
山坡上,5月1日的開工日已過,起建海景住宅的挖土機還沒開來;山坡下,貴美雜貨店拆屋還地的最後日期已截止,強制執行的怪手也尚未駛進,西16號碼頭邊的歷史與生存空間,在靜默的騷動中等待未知。
民間團體雞籠草根文教協會長期關注基隆基層文化與生活處境,去年接受文化部補助,進行基隆港西岸傳統雜貨店的訪談工作,並出版《尋找巷弄裡的老風景──基隆港西岸柑仔店ㄟ故事》一書,常務理事黃小陵觀察到:「我們訪查的12個店家大都隨著社區發展停滯而日漸凋零,但獨獨貴美很有人氣,因為緊臨馬路,對面有一個很大的空地,且方圓3公里內沒有其他的商店,使它成為聯結車司機上北二高前的最後補給站。」
每次前往貴美雜貨店採訪,總能碰見上門的司機表達對於即將被拆遷的不捨與憤慨,說到激動處,有位司機甚至揚言要開車衝撞總統府。對他們而言,這裡不僅只是一間商店,而是出門在外討生活的空檔,能夠安放疲憊身心的場所。移動的卡車司機取代消失的聚落居民,在微不足道的小額金錢與貨物交易中,古早柑仔店難以言傳的人情味與社群感仍在流動。
當去年得知強制執行在即,黃小陵以及人民民主陣線成員即積極發起聲援活動,以「居住權優先於所有權」為訴求,協助搶救貴美雜貨店,並赴市政府與港務公司陳情,皆沒有得到正面回應。
「幾年前在高雄旗津,也有一批居民被高雄港務公司要求拆屋還地的相似案例。」黃小陵表示。去年底立法委員管碧玲就為此提案,表示旗津地區為高雄最早開發之地,許多世居漁民由於不諳法令,從未登記土地所有權,長期飽嚐「有厝無地」之苦,其歷史地理的特殊因素與背景,實非現行法律可以解決,要求交通部與港務公司暫停所有訴訟程序,直到未來相關法令重新制訂後,再依法處理,以促進「住者有其屋」的公平正義。
5月18日透過立委蔡適應安排,貴美雜貨店一行人與航港局在立法院召開調解會議,席間黃小陵即援引此一案例,但航港局方面明白表示,之前已拆了上百戶,貴美雜貨店是剩下最後一個違占戶,「意思是,若不拆貴美,如何交待之前已拆了上百戶這樣的政策?官僚之可怕由此可見!難道為了要掩飾不公不義的政策,還要再逼這一家人跳海嗎?」黃小陵憤怒的說。法院執行處即將在6月15日前往鑑界的通知書,已在近日送到,「我們已做好6月底要被拆的最壞打算。」她強調。
曾經屬於殖民者與勞動者的港邊聚落一隅,離去的前者在頹圮中漸被遺忘、從資本社會中脫隊的後者被遠遠拋棄,留下來的人,在這個不屬於他們的時代與土地上,掙扎著落單的腳步,仍在為最基本的居住權奮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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