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過是兩、三年前,行銷公司還在以傳統人工寫手的方式,在Facebook或PTT上帶風向、製造輿論,但現在這個方式早已進化。我們發現一群「輿論軍火商」建製的內容農場採集系統、LINE行銷神器,已成為輿論操作者新武器,這群「輿論軍火商」是誰?他們如何策動一場又一場的鬥爭,讓各種難以核實的訊息送進每一個封閉的人際網絡市場內?
2019年3月,一則「凱子軍購,全民買單」的訊息,迅速在通訊軟體LINE的群組中流傳。這則最早源自於內容農場的文章,痛批「國防部準備花130億美元(約新台幣4,000億元)購買66架F-16V戰鬥機,花大錢買過時飛機,當台灣是冤大頭?凱子?呆子?還是中間又有巨額回扣?」
雖然這樣的不實訊息有如星星之火,但在相關部門舉證之前,對執政者不滿的火苗,早已被一則訊息點燃,再迅速傳往封閉的通訊群組裡燎原燃燒,一場輿論的惡戰正在社群媒體中上演。
還不過是兩、三年前,行銷公司還在以傳統人工寫手的方式,在Facebook或PTT上帶風向、製造輿論,但現在這個方式早已進化。一家擁有4,000名寫手的網路行銷公司總經理阿紅(化名),為《報導者》描繪了這群新型態輿論軍火商的雛形:
「在人人都做輿論的時代裡,像卡神(楊蕙如)這樣利用寫手帶風向的做法,還不足以對社會產生巨大影響,那些能整合自動軟體、寫手和行銷技術的人,才是網路世界的宰制者,」她形容道。
台灣輿論軍火商是什麼模樣?又是怎麼變形和升級?透過彭冠今,我們得以一窺其面貌。
32歲的彭冠今在行銷界是極度爭議的人。他從國中二年級就寫出發送垃圾信件的軟體;再往後的10年,他更專注研發行銷系統,倚仗著自行開發的「自動貼留言板套件」,將大量廣告文案用在壯陽藥的買賣上。「你知道手淫過度會造成陽痿早洩嗎?」他將欠缺醫學根據的說法大量置入A片網站,讓自己販售壯陽藥的生意風生水起。
有了這樣行銷邏輯的驗證,他的下一步,則是創造大量假帳號來刺激特定商品買氣。鼎盛時期,他曾操作3,000個假帳號做口碑行銷,還一度替母校灌了超過台灣人口的4,000萬票,協助校友獲得2011年歌唱節目的冠軍。
靠著不斷累積的經驗,2010年他西進中國學習「進修」行銷軟體技術,開啟了日後的輿論軍火商之路。3年不到,彭冠今靠著販售自製的「內容農場採集系統」大發利市;受訪時他自承,這套自動化軟體,或許就是加速輿論戰演進的背後推手之一。
2019年10月,作為全球最大的社群平台,Facebook更改了演算法,一舉封鎖了數個「內容農場」(Content Farm),讓相關連結因「違反社群守則」而無法被分享轉貼。無獨有偶的是,Google也透過不斷調整演算法,調降「低價值內容」和「付費廣告版位比例過高、缺少原創內容」的網站搜尋排序,這無疑是將矛頭指向大量抄寫文章並以此牟利的內容農場。
內容農場是指為了創造流量、賺取網路廣告分潤建立的網站,它們多以各種合法、非法手段大量生產文章,原創性少,內容的真實性難以確認。由於內容農場並不主動管理內容,許多文章是由侵權盜用、抄寫、改寫而來,常摻雜浮濫內容與不實訊息,形成漏洞。
鎖定內容農場,不外乎背後帶來的海量利益,以及未經查證的訊息散布。
收益部分,根據英國非營利組織《全球虛假訊息指數》(Global Disinformation Index,簡稱GDI)日前發佈的報告〈2.5億美元的問題:虛假訊息如何玩弄廣告技術〉(The Quarter Billion Dollar Question: How is Disinformation Gaming Ad Tech)顯示,全球約莫2萬個內含不實訊息的網站,每年廣告收入高達2.35億美元(約新台幣72億元)。
是誰在支付這些廣告收入?科技媒體「蘋果仁」創辦人呂哲宇替我們提出解答。他解釋,內容農場的收益通常是透過廣告聯播網(如Google)的廣告曝光來賺取廣告費,也就是流量愈多、賺得愈多。
「為了衝高流量,這些內容農場的做法不外乎使用聳動標題吸引點閱,或針對熱門搜尋關鍵字用人工快速抄寫、複製或改寫文章,用大量內容去欺騙搜尋引擎,使他們的網站能夠優先出現在搜尋結果的前段,進而提高點閱率等,」呂哲宇說明。
然而內容農場對於自己張貼內容的真實性、完整性及激化的立場等,幾乎不負任何法律責任。靠流量賺錢的內容農場,成為不實訊息產製的溫床。
2019年5月,陸委會就有了具體指證。在立法院的閉門會議中,陸委會以「中共假訊息心戰之因應對策」為報告指出,中國正透過兩岸網路環境進行不對稱操作,包括透過內容農場大量操作假訊息,並用假帳號、假群組的方式,擴大影響力,影響民眾判斷,所運用的平台包括PTT、Facebook、LINE、YouTube等,且不排除有AI人工智慧技術的介入。
陸委會所說的AI人工智慧技術,不外乎是自動貼文、自動抓取內容的作法。經歷十多年的軟體開發經驗,彭冠今早已操作得非常熟稔。
「2013年,我花了300多萬元,跟6個工程師花了一年的時間去研究對岸的站群系統,截取大陸的know-how,開發出一套『內容農場自動採集系統』。這個軟體內含大量已建置好的內容農場,透過插件自動抓取別人的文章,還可以透過翻譯,由AI自動合成、產出文章,」他強調。
言語一時之間難以領悟,彭冠今拿出手機,連上伺服器向我們展示。畫面裡,紅色綠色數字交錯跳動,時間以秒計算,每一個動作都系統自動完成,在AI的勤奮下,軟體開始抓取中國網站和內容農場上的文章,透過複製、翻譯、再製成新的文章。每一天系統就可產出上千篇文章,並自動分發至旗下上百個內容農場裡張貼,儼然一座自動化的文字工廠,其效率是人工寫手的數百倍。
這樣的操作,本是對應廣告分潤的商業邏輯,卻在彭冠今的構想下,成為散布輿論最好的武器。對此,他講得直白:「我開發這個,就是為了操作輿論。有了內容農場的產製,再配合假帳號大量在Facebook上張貼內容農場的連結,這就可以很快地創造流量和宣傳效果,比人快多了。」
彭冠今自己就拿它來操作風向,包含為特定的眼鏡品牌塑造良好形象、化解老食品廠的公關危機等等。其中,最特殊的案例是跨海替他國政府重塑形象。
據彭冠今透露,當時他的友人,一位30歲的華人男子,恰好與大馬政府的女性官員交往;在選情告急的情況下,該名男子提議,由政府提撥55萬馬幣現金(約新台幣400萬元),外包給彭冠今的行銷團隊,來強化大馬年輕人對納吉政府的良好印象。
「我們在一個隱密的渡假村談這個事情,雙方講了一個多小時,中間人說這是受交通部長所託,姓廖。重點是希望催出馬來西亞年輕人的選票。那因為大馬年輕人都喜歡看台灣節目,我就直接建議,同樣一筆錢不如投放在台灣,」彭冠今回憶道。
受人所託後,彭冠今分3次來塑造納吉政府的觀光政績。第一波操作裡,他先是找了20個網紅,發給每人新台幣30,000元,邀請網紅們去吉隆坡親自走一趟,拍照、錄影,強調馬來西亞的渡假體驗。第二波則是找來寫手,將第一波的照片截圖轉發,並撰寫文字心得替大馬政府美言,文宣大量散布到各大論壇、LINE、相關內容農場裡,形成鼓吹大馬觀光的風潮。
彭冠今策畫的第三波攻勢,則是請來台灣網紅翻唱馬來西亞的流行歌,放在YouTube宣傳,吸引年輕人觀看;同時,彭也動員數十個帳號在各大論壇和社群網路上按讚、留言,藉此博取大馬年輕人的認同和選票。只是納吉和其領導的國民陣線,最終還是因為腐敗名聲而黯然下台。
不僅是自用,這套「內容農場自動採集系統」還以租借方式被彭冠今推廣,一年租金新台幣30萬元,客戶遍及中國、台灣、馬來西亞,產業遍及醫美、博弈、政治領域。「我的做法就是把Facebook的自動貼文軟體和這套系統一起賣,客人有錢,他買去做什麼我不會管,」他說。
在大量抓取中國微信公眾號、百度,或是上千種中國內容農場文章下,這樣的自動採集和貼文的系統,讓台灣接收的訊息變得海量,且複雜難辨。
對此,長年進行社交媒體研究的政治大學新聞系副教授鄭宇君指出,內容農場的影響力是大量資訊的反噬,它讓讀者分不出來真實資訊跟不實內容,這是最大的問題。「就像過去信箱裡會收到報紙跟傳單,可以分得出來,但現在在網路上分不清楚了,」她解釋道。
大量疊加的資訊,在兩岸戰略專家林穎佑眼裡,則是「分化團結」戰術的升級。他強調,現在資訊看似雜亂無章,但其實具備幾種特性,分別是「大量複製」、「快速傳播」。這些不實訊息也會挑選不同族群作為打擊對象,手法日新月異,並不像表象上這麼毫無章法。
對於學者的觀察,彭冠今並沒有提出反駁,反而強調他的做法,本就是從中國學習而來。
「用軟體自動化的好處,就是要創造量,這個行銷邏輯是因應到中國14億人,量多人家才看得到。那台灣只有2,300萬人,一旦我用了中國邏輯,短時間內創造最大的量,那大家的眼球都會充斥我散布的消息。統戰就是運用這種內容農場的行銷模式在做的,我就是學他們的操作,台灣人就是這樣被洗腦的,」他解釋道。
然而在這場不實訊息充斥的輿論戰場上,除了內容農場自動採集系統外,台灣人大量使用的LINE,也已經成為新一波受大量不實訊息攻擊的平台。
根據LINE官方統計,台灣擁有2,100萬月活躍用戶,每天在群組間傳遞93億則訊息,平均每人每天接收及傳送超過上百則訊息。
其中,究竟有多少不實訊息流傳?根據LINE推出的「LINE數位當責計畫」顯示,上線至今累積總檢舉人次超過14萬人,總檢舉訊息數高達3.2萬則,意即平均每天有超過400則可疑訊息是透過用戶主動舉發而得知。而在已查核的文章中,「健康」議題為主力,包含國安、民生、災防等「公共事務」專區的用戶瀏覽關注數則是第二高。
而在LINE裡頭多半流傳什麼內容?以下訊息可供參考:
「重大爆料:蔡英文或為李登輝墮胎!13億中國人都驚呆了」 「李登輝和他的林姓護士所生的私生子林飛帆」 「年金改革,總統府前放機槍,太激烈不排除開槍,戒嚴時期又來臨了」
上述3則訊息看似荒謬,卻大量流傳至LINE群組並快速轉發。根據Cofacts資料庫顯示,光是第一則源自於中國內容農場「壹讀」的訊息,就被檢舉超過10次,私生子林飛帆和政府架機槍的訊息,也被檢舉2次以上。另外,對於開槍謠言瘋傳,總統府還得出面嚴厲駁斥。
在推廣時,LINE官方以「所有人的生活大小事都與LINE密不可分」形容,但腦筋動得快的業者,很快用技術破解了這個封閉軟體的隱私性,讓LINE成為輿論軍火商進駐的場域。
為一解其中之謎,《報導者》在多方聯繫下,找到破解LINE封閉群組特性的林靖騰。44歲的林靖騰為自己安上了一個「暗黑行銷教練」名號,在這之前,他是每天為電腦公司賣命12小時的研發工程師,之所以轉到網路行銷工作,是覺得這份工作帶給他自由、財富和被稱為教練的優越感。
採訪那天,他拿著四隻手機和一台電腦現身,親自演示他的「LINE的行銷神器」如何將客製化訊息以24小時不間斷頻率,向私密群組發送。
在單一台電腦螢幕上,林靖騰就安裝了12個LINE的帳號。畫面裡,每個帳號都「經營」著上百個群組;透過AI,系統正在向每一個陌生的你我、每一個個人和群組,傳遞著數以千計的文字和圖片,那些都是他為客戶客製化的文案。
他的做法看來簡單,但背後卻暗藏了大量對抗官方系統的痕跡。
為什麼?由於LINE相當重視封閉性,林靖騰的做法也分為3個步驟,來突破系統為使用者所創建的隱私。
步驟一,是準備大量的LINE帳號來為自己「做工」。一般要開設新的LINE帳號,通常要綁定手機號碼,這是官方為了約束假帳號濫用的應對方式。林靖騰的突破方法,是與100多名來自中國、馬來西亞和台灣的工程師合作,從底層區塊破解LINE的編碼。「我們常幫客戶創新的帳號,不用手機號碼也沒關係,一個LINE的新帳號兩分鐘就創好了,可以即用即丟,」他說。
僱用大量的工讀生所開設的LINE分身帳號,又稱「小號」。有了大量免洗的新帳號後,下一步就是要找到潛在大量的陌生使用者。林靖騰說,這是最關鍵的一步,做法是以等比級數方式進行「換群」。在換群的過程中,強制增加許多LINE的好友。
至於交換群組的做法,則是透過複製群組內設定好的QR Code或URL網址傳給別人,就能邀請陌生帳號加入該群組。
對於「換群」的做法,林靖騰強調,這在行銷界行之有年,最早是參考2015年中國微信的換群模式;而在台灣,換群已經成了一個行業,因為可以為客戶帶來大量陌生的帳戶資源,用做廣告投放,因此市場公定價,幫忙換一個群,就可賺新台幣一元。而在市面上換群的工作大有人在做。
一旦換群執行順利,靠著破解系統的把戲,他所開發的「群系統加好友」軟體就能夠大量增加小號裡頭的好友數量。
「這個系統厲害的地方,在於一旦群組對著不認識的人發出群組邀請後,無論對方願不願意答應加入群組,都會被強制加入好友名單。而一般使用者對於陌生的群組邀請,多半不願意答應,答應的不是長輩就是機器帳號。那我的系統就可以自動幫我搜集這些不願意加入群組、有防備心的用戶,他們多半是真人,也是我想要鎖定的對象,」林靖騰解釋道。
透過軟體一步步突破官方限制,強制蒐集大量陌生用戶為好友後,最後一步就是將這群好友分別加入小號經營的各式「主題群組」,從金融投資、健身、美食、旅遊等五花八門的主題切入,是為了減低使用者的戒心,因為每個人可能對特定主題感興趣。
若使用者不看不點,林靖騰還開發了一項法寶,那就是「群點名系統」。簡單來講,就是系統自動標註所有的群組成員,再配合特定時段做訊息發送。例如12點到14點的中午休息、17點到19點的下班通勤或20到22點吃完飯的空檔,AI可以在這幾個時段,主動標註群組裡的所有人,這樣一來,手機就會有很明顯的標註訊息,逼得使用者不得不看;而透過這樣的自動點名,已讀率甚至可以上升到4成。
只是相對地,靠著破解官方系統、用AI自動發送訊息的行銷手法,卻重重打擊LINE的隱密性,這同樣也對不實訊息的查核團體造成非常大的困擾。
《報導者》記者實測,在LINE的設定介面中,若隱私設定的「允許好友邀請」開啟,任何人都可以向自己傳送好友邀請(例如從動態消息的公開投稿加好友);「好友」功能中的「允許被加入好友」如果沒有關閉,其他用戶可以透過電話號碼搜尋、自動傳送好友邀請。
這些單方面的好友邀請,即便自己未必同意,自己帳號也已經列入對方的「好友」清單中。在這樣的條件下,如果「阻擋訊息」功能又沒有打開,使用者就可能收到陌生人逕自發送的訊息,甚至被加到不知名的「多人聊天室」或「群組聊天室」中(後者相較前者有記事本、相簿功能)。
如果是「多人聊天室」,使用者會直接收到陌生訊息,如果是「群組聊天室」,要自己對該群組有興趣,主動同意加入後,才會開始接收訊息。
因此,要避免被陌生訊息干擾、被亂加群,除了調整隱私設定、謹慎同意好友邀請、群組邀請外,可打開「阻擋訊息」的功能,就算有陌生人片面加好友,自己也不會被陌生訊息干擾。然而,若有認識的人加好友,自己還沒接受邀請的狀況下,這段期間對方傳的訊息也會因此看不見。
2019年7月,在LINE上開設事實查核服務官方帳號,主打一對一真人訊息查證的MyGoPen就發現,過去一年,換群的模式頻頻出現。像是一則香蕉不能跟什麼食物一起吃的謠言,就在多群組流通,光是查核頁面上就出現了16次。且在LINE的傳播模式裡,這些不實訊息流傳的對象多半是年長者,澄清難以一次到位。
對照MyGoPen的覺察和王宏恩的發現,林靖騰所採用的手法幾乎完全相同。林靖騰自己也不諱言,的確有接政黨的案子,但具體是誰,他不願意透露;而隨選舉逼近,像他一樣的行銷公司幾乎這一、兩個月內都停下所有案子,全力做政黨的廣告,「因為他們給的預算高,一個案子幾乎都是兩、三百萬元起跳。」
「你要拿這個工具來宣傳特定政治意識、宣傳政績可以嗎?當然可以啊,我們都一樣用大量群組來發送訊息,政治群組可以發的東西更廣,選對立場就好。而且我們發都用小號,所以客人很難被牽扯或追蹤到,」林靖騰補充道。
只是對於「LINE行銷神器」的影響力,林靖騰不是沒有擔憂。他說他也害怕自己創建的武器成為不實訊息散布的渠道,因此他做生意的宗旨,就是盡量少接政治案件,然後每10個案子會挪出3個來做公益。但若接下政治案件,針對散布的內容是否為「不明朗的訊息」、後續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他坦言,自己難以評估。
就在他解釋的同時,他身後不斷跳動的對話框裡浮現了幾個群組名稱,有「扶輪社」、「獅子會」、還有「柯文哲酸宗痛」和「韓國瑜粉絲團一」,這些LINE群組都是他投遞文案的對象。
無論是彭冠今或是林靖騰,像兩人一樣的行銷公司為數不少,他們透過開發的技術,整合出各式各樣的行銷軟體提供客戶,賺得大量資金後,再加速投入產品研發。
在這樣的循環裡,作為輿論武器的供應商,行銷公司的角色既是平台的對抗者,也是公共輿論的對抗者,但在輿論戰場上,我們卻很難見到他們的身影;因此談及實質影響時,他們總是澄清「自己只是其中一分子」,在海量的、真假混雜的訊息海裡,沒有人願意為此負起責任。
就在全球逐漸視不實訊息為一大挑戰之餘,這樣的輿論操作軟體依然作為武器,提供給任何有意願、有資源的客戶使用。即便社會各界都希望端出解方,但目前的狀況就如同打開了一個潘朵拉的盒子,海量的金錢輿論已經淹沒了基於事實和知識的聲音。
只是面對毫不留情的攻擊,這些跨國平台難道真的無計可施嗎?我們轉向台灣不實訊息重災區的幾個平台進行訪談。 Google首先提出回應。Google公共政策資深協理陳幼臻指出,Google作為平台,沒辦法定義真假,決定權應該回到使用者本身去做價值判斷,因此數位素養的能力極為重要。「我們的產品,向來是注重在呈現高品質的內容,但如何面對這類濫發、濫用的行為,一直是我們的挑戰,所以訂出社群守則,依照它去做出懲罰,」她說明道。 至於與台灣人息息相關的LINE,是如何面對來自輿論軍火商的挑戰?LINE台灣公關經理吳姿瑩回覆《報導者》時提及,LINE在2019年啟動了「LINE數位當責計畫」,透過4家民間查核機構的努力,至今已查證了1,800多則訊息。 而面對無孔不入的攻擊,吳則強調,行銷公司的破解違反資安規範,但LINE公司把它視做是個人行為,只會讓用其他用戶知道破解行為存在,但不會去禁止和懲罰它,除非警檢調依法針對違法行為祭出法律制裁。 「為什麼我們看起來這麼被動?主要還是因為我們極其尊重用戶的隱私,要杜絕事情發生,不如教育使用者提升數位認知能力,才是根本,」她說。 數位素養、媒體識讀的能力,是兩大平台皆再三強調的重點。而在這場改變認知的戰爭裡,渺小的個人須獨自面對資本雄厚的平台、平台背後心機算計的行銷公司、以及最上層不計代價投入資本,不斷試圖影響民意的商家與政治團體。這是一場極不對等的戰役,在戰爭迷霧(Fog of War)裡,至少我們得提高警覺,避免自己被不實資訊操弄、做出錯誤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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