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柬案後的詐騙犯罪：精密分工、暴力升級與少年施虐者

去年（2022）8月，《報導者》以《被販賣的台灣人們──揭露台柬詐騙產業鏈下的吃人陷阱》，完整剖析來自台灣的人蛇集團、柬埔寨的人口仲介，是如何把台灣與亞洲其他國家的青年當成商品，販賣給當地詐騙集團，並動用各種型態的暴力，強迫他們從事詐欺，受害者逾千。

當時包括台灣、中國、美國政府都高喊要打擊柬國人口販運組織，事實上，台灣前往柬國的人正在減少，然而橫跨台柬之間的詐欺犯罪鏈並未消失，「投資型詐騙」仍在加速行進。

這些詐騙集團曾在台柬案時，將人運至柬國囚禁、行騙；但台柬案後，犯罪者在台持續以提供短期高薪的條件，誘騙人頭交出帳戶，並供給跨境詐騙產業的上游使用。為了索取更多人頭帳戶，市場行情已從一個人頭戶4、5千元，提高到十多萬元，但同時，帶有幫派色彩的詐團，也開始祭出「強控車」的模式，用暴力凌虐、囚禁帳戶提供者。2022年11月在新北淡水與桃園青埔發生61人被囚、其中3人死亡的「台版柬埔寨案」，就是將投資詐騙的暴力在台升級的典型。

《報導者》在台柬案後持續追蹤，透過採訪第一線刑警和檢調的偵訊內容、當時現場證物和影片，並訪談到在桃園青埔案被囚禁的中年女性，我們拼湊出犯罪集團的手法，以及暴力上升的跡象。犯罪集團聘用了16位「控制人員」（簡稱控員），負責管訓被囚者，他們搜集了鋁棒、甩棍、手銬、電擊棒、鎮暴槍和大量的三級毒品FM2。

受訪的被害者是一位母親，她形容當時自己被毛巾塞進嘴巴、雙手反銬、推到人滿為患的房間裡生活；回想那一個多月裡，她說「我不知道為什麼人要暴力到這個程度」、「尤其記得幾位年輕人的殘酷『樂趣』」。控員們對被囚者撒辣椒水、向人試槍、對人拳打腳踢。像是把強度控管變成一種玩樂形式的發洩。

更驚人的是，16名底層控員平均年齡只有20歲上下，還有3名未成年，最小的僅15歲。

根據司法院統計，近10年少年犯罪嫌疑人觸法類別中，從2012年到2019年都是竊盜人數最多，但從2020年開始由詐欺居冠。近5年少年矯正學校接受感化教育學生，因詐欺罪進入的人數也遠高於傷害罪、毒品罪。

不論是未成年的少年，或剛剛跨入成年界線的年輕人，是如何無視法律、採取非人化的犯罪？他們是如何走入冷血和暴力裡？

犯罪集團管理層透過氾濫的網路廣告、發達的加密通訊軟體，以高額約定報酬來吸收底層控員、誘騙人頭戶，最後強控車施以暴力囚禁，在台搭建了一個更劣化的投資詐騙鏈；這中間，把少年養成暴力施虐者的趨勢，需要社會更多的關注。眼前，對於橫行吸收人頭戶的犯罪集團，除了救援與究辦，政府去年7月成立的打詐國家隊成效如何？公權力大力加強銀行端對交易異常的戶頭的監管，以及計劃在《洗錢防制法》下研議增設「人頭帳戶罪」⋯⋯，這些是否能有效打擊詐欺犯罪？